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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Chance, Harvey(中譯”愛,從心開始”)不算是頂好的一部片子.我所喜歡的,是艾瑪湯遜的演技及其所扮演的單身熟女.這位熟女,儘管白天上班,餘暇學寫作,卻仍芳心寂寞.更有甚者,還要費心照料,應付獨居的老媽媽.老人囉嗦,無安全感,無時無刻拿起電話就打給女兒.於是,每每約會當中,女主角常要中途離席接電話,多麼掃興啊!但這位難得的西方孝女對母親卻很有耐心,不見厭煩之色.這些年來,我照顧病弱的母親,對女主角的感受簡直是心有戚戚焉.而讓我又悲又喜的,是電影裡那一幕幕熟悉的倫敦風景.2001至2002年羈留倫敦時,沒想到那是我一生美好時光的頂點.

一家三口在北倫敦過著親密的小家庭生活.無親無戚,只有幾個新近認識的朋友.偶爾感覺寂寞,多半時間卻忙於探索新鮮的異國文化與有趣的倫敦城.語言既無問題,我們很快就融入當地,過起居家閱讀,出門散步的日常生活.環境安靜,節奏沉穩,我們享受著在台灣無法體會的安寧穩定,一種類似隱居的感覺,可大街就在咫尺之外,萬物不缺.

假日時往城裡跑,看電影,聽音樂會,進美術館,逛市集,書店….,Last Chance, Harvey裡所呈現的倫敦南岸,就是我們經常造訪的所在.三十八歲生日那天,像片中女主角一樣,我穿著大衣,在刺骨的秋風裡漫步河邊.秋意蕭索,然遊人如織.街頭藝人幽幽唱起蓋西文的夏日時光,黃葉隨爵士唱腔片片飄落,倍增情調.國家電影院前有露天舊書攤,蒼黃古舊的書配得上倫敦陰沉的天氣.花少許錢尋寶,在物價高昂的倫敦誠為一大樂事.國家電影院雖略顯老舊,活動力依然旺盛,經典名片的播放,不曾停歇.我們曾在此看過”飛天老爺車”與”阿普三部曲.”

當天漫步於南岸,是為了晚上在皇家節慶廳聽一場音樂會.那是我的生日禮物.丈夫出錢買票,兒子乖巧陪伴,豈不幸福?倫敦愛樂當晚演出拉威爾的組曲”柯普蘭之墓”;西貝流士的第五號交響曲,以及現代作曲家Saariaho為小提琴與管弦樂而作的曲目,由名家基東.克萊曼演奏.如今我不太記得那些音樂了,然而丈夫的耐心,兒子的安靜讓我永銘於心.

女主角上寫作課的國家劇院也是南岸的文化重鎮.可惜我在那裡看過的唯一一齣戲卻不知所云,只好半途落跑.它的附設書店倒是十分好,面臨散步道,採光良好,表演藝術書籍非常齊全,專業,入門皆有.除了劇院,節慶廳與國家電影院也都有書肆與餐飲,喜愛藝文人士,足可在此消磨竟日.南岸文化中心往東有著名的莎士比亞環球劇場,古色古香,在”莎翁情史”裡曾經入戲.而西邊的倫敦水族館也曾出現在”偷情”這部電影.做為一個文化內蘊十足的都市,倫敦是許多電影取鏡所在.光是在南岸,就有這麼多可取景之處.何況從南岸往對岸看,更有聞名的聖保羅大教堂與國會大廈.

Last Chance, Harvey裡另一個重要場景是Somerset House.那是我非常喜愛的一個地方.它位於河濱大道(Strand),對過是劇院,酒肆,商舖林立的鬧區,科芬園與蘇活連成一氣,歌舞昇平,日以繼夜.往東是堂皇的艦隊街,直通到威嚴冷肅的金融中心—the City. Somerset House背向泰晤士河,與南岸遙遙相對.灰色的建築低調嚴謹,有英國人一貫內斂的風格.臨馬路那一邊是典雅的科朵美術館,穿堂的大理石廊柱溫潤美麗.小巧的館裡,有豐富的印象派收藏.包括高更的”不再境’與馬奈的”富麗貝傑酒吧”.如果在倫敦只有參觀一間美術館的時間,我會選擇科朵.

科朵後面,寬廣的中庭裡噴泉跳著舞,為嚴冷的氣氛增添幾許輕快.特別是在夏天,陽光下,戲水的孩童顯現出英國人難得的活潑.電影裡男女主角於晨曦中來到冷寂的中庭,相約中午再見.未料男主角因心臟病發而爽約,女主角落寞獨坐,黯然離去.黎明的中庭取景甚好.天氣清朗,然陽光尚未鋪入,地下濕冷.女主角想起一度懷有的嬰孩,哭泣了起來.青春易逝,一去不復返,中年的她,侍奉母親,渴望愛情,懊悔沒有把握住做母親的機會.女人潛意識裡總脫離不了母性?我想起那年夏天,明媚的陽光裡,噴泉跳得老高,我和朋友帶了幾個孩子在這裡看典雅幽默的法國式嘉年華會,踩高蹺小丑,抹白粉的貴婦,宮廷人物….,好一場盛會!如今孩子已成人,我也年華老去,往深處細想,怕不也要啜泣起來!生命中的夏天已遠颺而去,彼時,父母健康,孩子聽話,我儘可照著自己的節拍,隨心所欲,自由自在,輕盈如飛鳥.

現在的我,被無形的壓力困住,有翅難飛.倫敦一年,是一生中最奢侈的黃金時光.沒有一天虛度.既平靜又豐富.時間既不能倒流,我也不該再怨嘆.雖然忙亂,家人齊聚一堂總是好的.明年兒子就要離家讀大學,父母已如風中殘燭,我該調整心態,抓緊這三代同堂相處的機會.現在的淚,往後回想起來也許都是甜的.我低聲為自己加油:Last Chanc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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