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JACT'S 烹 飪 課

 好一朵朵美麗的茉莉花

    鄰居和我們家院子之間的圍籬空有其表如同虛設，時常有流浪貓視之無物優雅地穿越其間來去自如。為了鄭重告知這些隨心所欲的野貓，住家強烈的不歡迎之意，除了見到面時出聲恫嚇作勢驅趕之外，我家在圍籬邊還特意地擺上兩盆攀藤的植栽，一株帶刺的九重葛，一株枝條纏繞的茉莉。由於R堅持著生活凡事皆可自修自學自己來的習慣與思維，所以，我們家的九重葛是從多年前林森路旁的東寧公園整頓時修剪下來棄置的餘枝，R隨意撿了好幾段粗莖回來插枝栽培。最終只存活一株，去年首次開花時，才知道原來是紫紅色，頗有懷胎九月直到生下時才知是男是女的同等驚喜。而茉莉則是巷子口的鄰居沈老師家花木扶疏綠樹成蔭的庭院裡剪枝移植來的。就這樣兩株植栽都從幼苗隨著日月風雨逐漸茁壯。今年，春天來時，圍籬邊葉片繁茂光澤翠綠生意盎然，讓人望而心喜。於是，我想該為熬過寒冬的植物花草施肥了吧！而心存好意就一把一把地多放些。結果沒過幾天，原本開得茂盛的九重葛和茉莉就忽然莫名得葉子枯萎而掉落一地，明顯得了無生機。R說是我「毒害他們」，怎會如此呢？“揠苗助長”─硬是把花草折騰得不成形，真也是太離譜。難過不安了好多天，後來，在R的指導下，給可憐的盆栽澆很多很多的水，總算略有起色。就這樣傾心全力地灌水搶救一段時日，令人驚奇的是原以為枯萎無望的茉莉，在萎黃的枯枝上開始冒出新葉嫩芽後，旺盛的生命力毫不保留地展現無遺，不僅元氣恢復了─新葉茂密趕進度似的成長，而且數不清的花苞花朵滿枝椏，清麗潔白的茉莉花盡情綻放，真是讓人嘖嘖稱奇驚嘆不已！

    父親喜愛花，在大樹鄉居的庭園裡種有各式各樣的花草。父親不愛運動，唯一能讓他出於己願而勞動筋骨的事只有園藝一樁：每日的灑水澆花、偶而施肥、有時搬把小板凳蹲坐在園子裡鬆土除雜草，例行勤作甘之如飴。父親尤其喜愛有香氣的花，不論花香或濃郁或清幽，花形或小或平淡無奇：桂花、含笑、玉蘭、茉莉，他都傾心對待。大樹家的庭園裡，只要有香花開，父親總會採下滿滿的花蕊放在無用的煙灰缸或跟媽媽要來的小碗碟裡，擱在屋裡客廳餐桌間的吧台桌上。聞著空氣中散漫著的花香，父親歡喜地說「花的香，真好！」。這樣的時節，在回程的車裡，也會有各種花香陪伴我們返家。車內飄盪著阿公的花香是女兒往返大樹獨特而美好的記憶。父親的花園種了許多茉莉，有單瓣也有重瓣。各種香花中，我獨愛茉莉。有好幾次父親為我將茉莉剪枝分盆，確定生根茁長後讓我帶回家栽種，可是現在我家院子裡只剩一株枝椏寥落孤零的茉莉是大樹的遺株，想來我沒有遺傳到父親愛惜花的綠手指和自然心。粗魯又無心讓我的花園時常不知所以地凋零荒蕪。

    去年五月，父親離開我們。告別式那天，大姐、姐夫和我們一起趕清晨六點前開車出門返高雄。車還不出巷口，迎面而來的是晨光裡的清雅幽香。原來沈老師家圍籬上的茉莉開得繁華熱鬧。R停下車，我和大姊互望，「要採嗎？」。「要啊！」是身邊的女兒堅定的回答。於是，在沒有告知主人的特例下，大姐、女兒和我匆忙而快速地摘好三掌心的潔白茉莉花，暫時放置在淨空的面紙盒裡，滿車的清香一路回家。今年，父親的對年與祖先合爐的這天，院子那棵圍籬邊令人驚奇的茉莉開得歡天喜地毫不節制。女兒挑了一個圓體透明的餅乾罐，臨上車前，女兒和我一起仔細地挑選每一朵花，把瀰漫的花香裝得滿滿，捧在手心。隨著五月的到來，原本潛藏的悲傷思念逐漸崩解至流離失所讓人心緒難安。然而凝視著這株圍籬邊的茉莉，生命的奇妙奔放，花朵的自然芬芳，一如“千風之歌”裡無所不在的自然美好，都是生命的延續流轉。我彷彿聽見父親歡喜的「真好」。好一朵朵美麗的茉莉花。

待價而沽的泰式酸辣涼麵

    這幾天來，陽光燦爛耀眼、熱力四射，台南白日溫度直直攀升，夜裡蓋著的冬天暖厚棉被都還來不及收起，怎麼夏天就忽而到來？

    天氣一熱，三餐飲食立即跟著換季，再也負荷不下溫暖沉重的滋味，女兒提議喫清涼爽口酸甜微辣以蔬菜為主的泰式酸辣涼麵。好啊！在餐食上順意兒心是媽媽們的自然天性。於是，熱情地迎接今年夏天推出的第一味就是我洋洋自得的創意料理─泰式酸辣涼麵。

    泰式酸辣涼麵其實很容易，像一道加了麵的沙拉：不起油鍋無須爆香也沒有火侯或時間掌握等等廚藝精巧的問題。只是，由於食材種類多樣，樣樣都需要洗淨冰涼分切打理，打理起來難免大小事多。然而，事多無妨啊，勤可補拙呢！而最值得人ㄜ樂的是這道涼麵無油脂無負擔，真真是現代人標榜健康飲食的優質佳餚。在台南酷熱的夏天，絕對是人人喜愛、排行榜上勇奪第一的清涼好滋味呢！這樣的誇耀很有道理吧！推廣一下，先把食譜寫下來：

    材料：義大利細麵；洋蔥、羅蔓生菜或生菜、小黃瓜、小番茄及香菜

    調味醬料：牛番茄、蒜末、魚露、泰式甜辣醬及檸檬汁

    做法：

    1 牛番茄洗淨，滾水燙煮過去皮，稍適切丁，做為調味醬的基底；拌入蒜末、魚露和泰式甜辣醬混合均勻；放進冰箱冷藏備用

    2 義大利細麵煮將熟即撈起沖冷開水至涼，瀝去水分後可加入少許橄欖油以免糾結﹝若是很快即將食用可省略放油，保持無油的清爽﹞；放進冰箱冷藏備用

    3 洋蔥切細絲過水；生菜洗淨切粗絲甩乾水分；小黃瓜洗淨刨絲，放鹽片刻，冷開水涮洗擠乾水分；小番茄洗淨切半；香菜洗淨切碎。所有食材打理好都放進冰箱冷藏

    4 食用時，將生菜舖底，放上細麵和其他食材：洋蔥、小黃瓜、小番茄及香菜，再淋上番茄調味醬。最後加入現榨的檸檬汁，調拌均勻即成。

    上述食譜做好的涼麵是素食。冰透沁涼的細麵交夾著新鮮爽脆的蔬果，享受的是檸檬番茄天然清香的果酸並融和了泰式魚露甜醬微辣的特有新味。如果，不喜歡也不願屈就只有蔬果的簡單樸素，我想出了幾種可變通的搭配：最省事之一是購買現成的燻雞或烤雞或鹽水雞等等，買全雞或半隻或只要雞腿都行，但請店家不必剁塊，回家自行取肉撕成絲拌入涼麵，既增添油脂的鮮香也多了燻或烤的味道，十分便利；如果，喜歡海鮮，那麼另一選擇是將切花片或環狀的墨魚、或花枝或鮮蝦，滾水川燙過再冰涼，加入涼麵即可做成完全不一樣的鮮美海味，保有著涼麵的清爽不油膩，也一點兒不費事；若真要講究些，則我會將預先醃好的鹹肉﹝半斤一塊的梅花肉或松阪豬肉以黑胡椒粉、義大利綜合香料及很多的鹽醃著放進冰箱冷藏至少半天﹞烤熟、待常溫再切薄片，拌著涼麵入口又變化出另一種香料的異國風味。除此之外，蔬果的種類也是隨個人喜好搭配。夏天正值鳳梨的產季，將鳳梨切小片加進涼麵，也是不錯的嚐試呢！

    今夏第一次做的泰式涼麵，我搭配的是羊城的油雞，圖得是交通的順便─羊城就位於女兒放學路上。去皮的雞肉絲軟嫩清淡與泰式醬料酸辣滋味融合不突兀。女兒喫得開心開胃，忍不住再續一小盤，我也是。R不愛肉食，尤其運動過後食慾不旺，在和著大量蔬菜的涼麵上只擺上一少撮意思到了的雞肉絲，難得的是喫完一大盤竟不嫌過飽，還頻頻豎拇指稱讚，真是心涼脾透開啊！

    隔早，校園散步後，我例行地陪H去除了週末每日必報到的茶飲店─她吃早餐我喝茶，並依前一日說好地帶了一人份的涼麵給好奇的H嚐一嚐。我們敞心地聊著天，人在福中不知福的H一口一口地吃著混拌好白啊紅啊綠啊色彩熱鬧的泰式涼麵，剛好那位與我們已經非常熟識的年輕有個性的女店長從旁走過。她停下腳步，問H「你喫的是涼麵？」。「對ㄚ！很好吃ㄛ！」哦？對美食烹飪經常抱持不以為然的H難得地說好吃呢！性格灑脫的店長附和著：「看起來很不錯」。「你來嚐一口？如果你不怕我的嘴涎啦」。店長以手當筷夾起一條細麵說：「這樣就可以了」，將麵條放入口中後，很酷地問我「你自己做的？」對啊！自己做的ㄋㄟ！很簡單哦！又清涼耶！夏天超熱啊！我們七嘴八舌地搶答。店長冷靜地應對兩個歐巴桑如火的熱情：「你可以給我食譜嗎？我正想開發一些輕食之類的菜單」。「你去拿筆和紙來，我現在就寫給你哩！」。就這樣，店長問一我答十的往返對話把我的泰式酸辣涼麵將在這家也算知名的茶飲店清涼登場的天大事給敲定咯。當然，說到底我只是熱心提供食譜如此而已啦！

    當天中午，一見到R，我立即主動告知這件在日常生活之外的意外插曲。R笑著沒說什麼，可是臉上有驕傲的神氣，頗能同理並安足我心底謙卑而荒謬的欣喜。晚餐時刻，告訴女兒這件白天發生的有趣事，追求公平正義的女兒說「你應該去爭取終身免費用餐或打折優惠什麼的」。.…..呃……那不是重點吧！「那是你應得的酬勞啊！」她強調。隔日，烹飪課，邊做菜邊聊天，跟T提起泰式涼麵，T說「你就這樣平白無故把食譜送給別人ㄛ！不對吶！食譜也是你的智慧版權！」智慧財產權向來是T的痛處，她的許多創意教案及學習單都是與人分享供人無料使用。T又說「要不然，至少他們推出的涼麵應該以你為名」。天啊！我才不要咧！T語帶威脅地說：「你如果告訴M，她肯定要說你不對！」。M深知現實社會運作的規則與“祙角”，經常得苦口婆心地勸導我們如何保護自己。可是，後來當M知道事情始末後，她神閒氣定又胸有成竹地說：「放心，他們一定還要找Y教他們做涼麵的。相信我，我很清楚。一道菜哪有那麼容易就學會啊！」。我才想到，M每學一道菜都要使用數位相機全程錄影存檔，然後在家自己邊看影帶邊做一次。這樣用心用功還不保證一次成功呢！可是，我想茶飲店做餐點是專業，有了食譜應該一切就緒不會有問題吧！縱使有問題，我也十分樂意幫忙。對我而言，讓泰式酸辣涼麵順利推出並大受歡迎，才是整件事的美好結局。

    數著日子，從提起至今已超過一星期，可是俐落的店長仍了無行動，她曾神秘地丟下「研發中」就不再露口風。生活依常分分秒秒地過，然而，三不五時在心思沉靜的片刻，忍不住地胡思亂想：涼麵該賣多少錢才算合理呢？泰式酸甜辣的口味一般人接受度高嗎？茶飲店會因此賺大錢嗎？還是終究沒人喜歡乏人問津…….只好收攤啊？想著想著，不禁慶幸R聘請我當他御用廚師終身職，可算是安定的好頭路咯！那種待價而沽的困窘煎熬啊，泰式酸辣涼麵最知道。

                       無撇步的拿手菜­­─酸甜排骨

   過完年，學校上課了。大清早六點，天仍昏暗就得起床；中午趕忙送便當，日常作息不容置疑地瞬間上軌道。可是假期養成的慢活心神得逐漸調適才能恢復規律。一日，晚餐過，洗碗善後，電話鈴響，M在電話那端興高采烈地問：「今天中午你到底帶了甚麼好料？我家女兒說你已帶過好幾次，就是她很喜歡的、她自己給它取個名叫“好吃肉”」。是嗎？哦耶！我的心情隨著跳起舞來。趕緊告訴她：「就是酸甜排骨啊！你也吃過的嘛！超簡單，就是……」「等等，下回你要做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我要看著你做才學得起來。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要學的就是今天中午的好吃肉啦！」。掛了電話，告訴R，或許該把這道廣受歡迎的好吃排骨的做法寫下來。R回我：「那不是很簡單嗎？」然後又添加一句「你要註明是我教你的」。很想反駁但我無言以對。

    R這麼神氣不是沒有緣由。R的博士指導老師Peter三不五時會邀請學生到他家裡聚餐。有一次，R聚餐回來，提起喜愛美食的Peter當天展現廚藝做了一道排骨，說是家傳的拿手菜，滋味很不錯。Peter很年輕，只年長R七歲，是在美國長大的香港華人。可是，有趣的是師母不准老師在廚房做這道家傳排骨，總請他把燉鍋挪到後院去熬煮；不然，師母就只好自個兒趕緊離家閃人，因為她說“烹煮時的味道難聞極了！可是，神奇的是煮好的排骨非常好吃！”。Peter娶的是金髮美國女子，烹煮排骨時使用的是鎮江烏醋，這樣的景況也就不難想像了。雖然有R的敘述及贊聲，可是當時以我有限的烹飪經驗和常識，我心存懷疑：怎麼可能一道極好吃的宴客菜，不必熱油鍋，不必爆香蔥薑蒜，就這樣一酒二糖三醋四醬油五水的比例即可熬煮完成呢？因為難以置信所以無心嘗試也不予理會。後來，陸續在報紙美食版甚至食譜書籍裡真確地讀到一模一樣的做法，而且它還有個吉祥的名稱─高昇排骨，當然現在更知道它還有眾多別名：冰糖排骨啦五分排骨啦酸甜排骨啦乃至於好吃肉皆是這一味！

    酸甜排骨的做法十分簡單，幾乎不會失手，只有幾個原則要注意：一是因為排骨是唯一食材，所以排骨的選擇很重要，小排骨或翅仔骨皆可。購買時請肉販幫忙將排骨剁塊，我喜歡約大拇指的長度大小。兩者之中，我覺得翅仔骨煮出來更軟嫩有味，可是有個避不掉的缺點：剁塊時，翅仔骨部位的骨頭容易碎裂造成許多清不盡的小骨渣，讓人吃得不乾脆。因此兩種選擇有得有失，端看個人自行斟酌！再者是熬煮完成時，最後關鍵一步水份收乾要確實做到。我做過最失敗的一次是水放得過多﹝剛開始試做時，不相信放那一些許水要熬煮一鍋肉四、五十分鐘。心想難不成把鍋子燒焦？﹞，最終步驟又不懂以大火將醬汁收至濃稠狀。於是盛上盤、端上桌的酸甜排骨支離破碎、湯汁滿溢，味道還好，可是完全不對啊！至於調味糖醋的比例是隨人甜酸口味的喜好，我喜歡糖少醋多，至於少多少、多多少，做過幾次自己就明瞭了。

    酸甜排骨做法：

    將剁成塊的排骨洗淨放入鍋中，加入一份酒、二份糖、三份醋、四份醬油和五份水﹝份是各人自定的單位，可以是各種大小份量的湯匙，只要一致即可。而以上份量也只是個建議的比例，不必認真地嚴格遵守﹞。先開大火待滾過，轉小火慢燉熬煮，過程需要略為翻動以免黏鍋燒焦。約四、五十分鐘後，開大火將湯汁收成濃稠狀。即可關火。

    由於食材和做法都簡單，又沒有任何前置的準備工作，只要將排骨醬汁收得濃香油亮再裝飾些綠色的香菜或蔥花或香草葉擺盤，酸甜排骨就成了既便利又討喜的絕佳宴客菜。搭配早做好的牛腱肉切盤啦，或烤箱烘烤蜜汁雞腿啦，爐火上慢條斯理地燒排骨，空出許多時間來打理青菜熱炒，打戰似的宴客日就不至於手忙腳亂到驚慌失措了，因此身邊朋友都嚐過我在家請客時必備的酸甜排骨。除了朋友，家人更是當然的品嚐者。父母親在大樹鄉下居住時，週末我們時常前往探視也享受鄉間的悠閒美好。母親對廚房家務十分頂真，不僅乾淨又講究條理，日理三餐清淡簡單。母親尤其不歡喜我週末返家卻在廚房大展身手忙於烹煮。可是，鄉居偏僻外食不易。於是，在大樹家料理餐食時，省事‘不要麻煩’是不起爭端的優先思量。而平日同理母親的辛勞，願意在飲食上將就便利的父親其實是偏好重口味。因此，簡單又重口味的酸甜排骨難得的兼顧了父母親的心意。父親很喜愛酸甜排骨，他說「煮的人煮得簡單輕巧，喫的人喫得有滋有味。勿會麻煩嘛也賽煮個真好喫」。偶而，過年過節的家庭團圓聚餐，我一定端出酸甜排骨助長豐盛的氣勢，每次都備受稱讚大受歡迎。今年過年團聚時，哥哥已經成家立業的兒子見面聊天時還提及：「姑姑你的那一道排骨……」。想來酸甜排骨已稱得上是我無撇步的拿手菜了啊！

    酸甜排骨是糖醋加醬油道地的中式菜餚，可是也可以中餐西吃呢！一樣的好滋味。女兒在親子幼稚園時，有一次活動規畫讓孩子學習在西式餐廳用餐的禮節，因為把一大群小朋友帶隊到西餐廳用餐是無法想像的大陣仗，於是，“山不轉路轉”─媽媽們變個戲法把教室佈置成優雅的用餐環境，決定一切自己來地為孩子上菜。麵包、沙拉、濃湯甚至甜點都不是問題，可是，主菜吃什麼呢？我毫不退縮地一肩扛下如此重大的主廚任務，仗勢的正是這一招無撇步的拿手功夫。我請肉販將排骨切成長條狀﹝比中式剁法加倍大﹞，同樣的簡單做法和調味。上菜前將醬汁收乾，裝飾擺盤，端出來猶如西式燒烤豬肋排餐，架勢十足，絲毫不輸給有名號的餐廳呢！這辦家家酒似的餐廳禮儀練習曲，大人小孩一起同歡樂，開心又好玩！

    有關酸甜排骨的美好記憶一籮筐啊！倒是現在女兒大了，我們年紀漸長，日常飲食中對肉類的需求逐漸減量。因為每一次烹煮排骨份量總要足夠，味道才出顯，所以每回一端上酸甜排骨，女兒和我就無法抗拒地肉食過量。R終於挺身而出：「太多肉了」。就這樣，酸甜排骨成了好喜歡卻不能常露面的驚喜菜，只能久久出現在特別時刻─女兒邀請同學來家裡玩；或提振士氣─放假後開學初的星期；或安撫情緒─考試後成績揭曉。飯桌上有口感滋味都恰到好處的酸甜排骨，和淋上醬汁崑濱伯的米飯，於心已然足矣！再搭配炒青菜和清湯，人生夫復何求！不過，我認為這還不是酸甜排骨的美味極限。每回做酸甜排骨我總會特意留住一些醬汁，豬油香熬出的糖醋醬非常珍貴，第一餐拌飯有滋有味！然而隔天拿來拌關廟麵，加些蒜末淋點烏醋，那才是天下無敵的第一味！最後那一碗蒜香乾麵啊，才是酸甜排骨多時熬煮萃取的精華。

    真好，M說要學做酸甜排骨，這也可歸類是“特別時刻”吧！雖然開學初才剛做過，不管它！趕緊約個時間，好吃肉，我們就來吧！

                        另一半的家鄉味

    時值歲末，2011天寒地凍要過年了。R在網球場一起打球練口的朋友袁教官送我們一罐甜酒釀和數節湖南臘腸，值得炫耀的是這兩樣年味珍寶都是教官自己做的好禮。教官為人寬厚隨和、古道熱腸，尤其難得的是慷慨又勤快，做他朋友實在受惠良多。教官擅長烹調，有師傅級的好手藝，不單是料理三餐或請客辦桌這些煎炒煮炸的日常操練稀鬆平常，甚至灌臘腸燻臘肉釀酒釀醋釀甜酒釀這種蹲馬步硬底子的真功夫也全在行。說來教官是眷村長大的空軍飛行官，動起手做眷村美食也沒啥稀奇，然而有一次，R受邀到教官家和一大群朋友吃宵夜，那晚教官推出的是道地台式麻油薑母鴨，真讓人折服啊！

    收下教官的自製臘腸，其實這不是第一次。老實說，自小到大印象中好吃的香腸應該是鮮香多汁有肉嚼感帶稍許的甜味─即所謂的台式香腸。而且吃的時候最好大塊大口就著生蒜或日式嫩薑或醃過小黃瓜配搭享受。我父親喜愛香腸豪邁的吃法，常特別交代媽媽：「我喫的香腸勿免切，省你的麻煩」。所以和教官送的湖南臘腸的第一次接觸，實在是與想像的滋味落差太大，立即的感想是：怎麼好鹹？好硬又好乾呢？有過那樣一次的品嚐經驗，這回的想像總算落實些，而且學得乖：臘腸得切薄片不可久蒸。果然，蒸好的臘腸擺上飯桌香氣四溢，鹹香微辣就著白飯愈嚼愈香，餘味交疊繚繞不散。台灣香腸吃的是明擺的鮮甜，眷村經過風乾的臘腸品的是隱藏的韻味。不過R仍忍不住對著我切的臘腸薄片發言：「這麼厚？好浪費啊！」全吃進肚子裡哪來浪費？R也說不清究竟厚薄是否影響美味。不過我牢記下回一定要切得薄盡量薄。

    至於那一罐甜酒釀，我原是敬謝不敏的消極態度。記得剛結婚不久時，第一次回到眷村的婆家，萬般陌生必然的不自在。親和好處的小姐姐正跟婆婆學做甜酒釀，興高采烈地分享第一次就成功的快樂心情。什麼是甜酒釀？我心疑惑。小姐姐帶我到廚房，指我看冬天棉被蓋得嚴實的大鋁盆，輕手掀起棉被一角邊往內望，原來是一大盆的糯米飯啦！現在仍記得她那雀躍不已的欣喜表情。而我想當然耳的是台式米糕粥囉！我也很喜歡冷天裡一碗溫熱米糕粥的甜滋味。可想而知，當我啜著一口口完全超乎想像、一時之間讓人無法習慣的變調米糕粥─甜酒釀時，……人生種種的落差與調適，那種想像不到的滋味啊！後來吃不完的甜酒釀趁沒人注意時趕緊偷偷遞給R。甜酒釀成了難以扭轉的味覺記憶中的不再往來戶。二十多年的時光流轉，手捧教官給的甜酒釀反而好奇那曾經讓自己難以下嚥的甜品如今再嚐究竟會是怎樣的滋味呢？

    依據教官的指示﹝R已不甚可靠﹞：煮過湯圓留下少許水，勺出適量甜酒釀放入滾水，立即關火。甜酒釀裡有好的酵母菌不可久煮。再放入煮好的湯圓，一道讓眷村孩子回味不已的甜品就完成了。聽起來很簡單，可是要憑經驗掌握水及甜酒釀的“適量”是重要的關鍵。我第一次做失敗，敗在水太多酒釀嫌少。再做一次，R說很像了。反正就是要狠下心來不惜成本，挖出一大匙一大匙的酒釀往鍋裡放就對了。寒夜裡，家人圍坐在廚房閒意聊天，吃一碗經過日月發酵、時光靜待，幽轉為甜甜微酸散透著清沉酒香的湯圓酒釀，讓人打心底溫暖起來。這是家的味道，我私自認為酒釀不好在餐廳或坐路邊攤享用。

    聽說甜酒釀對健康好，有助改善過敏體質。女兒過敏，天又冷，合該吃酒釀。煮好給她半碗試吃，吃過幾口就說夠了。我真的瞭解，要習慣一種特別的味道需要很長的時間啊！沒想到隔沒兩天，Q主動要求：「來吃甜酒釀！」「你喜歡？」「很不錯啊！」。這麼快就喜歡了？飲食真是大學問，好惡之間不單純！困擾的是教官的甜酒釀已讓我揮霍殆盡，不得不四處積極尋覓貨源。那天R與我一起上市場，在崇誨市場一家賣苜蓿芽捲的騎樓小攤，發現很不錯的甜酒釀，看起來和教官做的一模一樣。這家小攤很乾淨，老闆也和氣。找到了甜酒釀真教人滿心歡喜，從此安心不再煩憂。除了甜酒釀，更令人眼睛發亮的是並列擺放也是裝在玻璃罐裡仍看得見新鮮豆腐原型的辣豆腐乳，一塊塊方正裹著辣椒粉的腐乳整列在紅艷艷的辣油裡，令人垂涎。問R買嗎？這可是他每提起兒時關於飲食舊事時不可或缺的家鄉味哪！不料他遲疑片刻，說的是「算了」。這樣隱隱約約是近鄉情怯的遲疑作為與我極不同調。下一回單槍匹馬上市場，我果決地將辣豆腐乳帶回家。這一罐豆腐乳啊，真是我好心的好報咧！誰能想到沉浸在花椒辣油異香裡發過霉的豆腐，竟可以藏匿如此人間不等閒的美味。那晚，煮一鍋虱目魚粥，拿乾淨筷子夾幾塊豆腐乳擺上桌。女兒怕大辣卻仍擋不住好奇，截一小丁入口，驚呼：「好吃好好吃，好像黴起司啊」。是啊，豆漿是素牛奶，豆腐乳好比黴起司，那滑潤細緻的口感和千迴百轉發霉封存過的滋味始出於同樣的道理吧！

    湖南臘腸、甜酒釀、辣豆腐乳，看來R的家鄉味，逐漸逐件將我收服。其實，放寬心胸與肚量，擴展自己味覺的旅行地圖，何嘗不是一輩子莫大的福氣？

    寫下另一半家鄉味溫馨的結語，豈料尚有後話。補記：

    冬季這時節盛產小番茄。聖女、桃太郎、黑珍珠、塩地各式各樣的品種，卻各有不同的滋味，水果天然酸甜都很好吃。因為當季盛產，所以每次上市場都禁不住買一些回家。有一天吃過晚飯，望著多日不間斷新鮮美麗的小番茄，R說：「從小到大，我們家番茄只做菜吃不當水果吃。」這是什麼道理？有煙硝味！照樣照句我也會，我回應：「從小到大，我們家番茄只當水果吃不做菜吃。」真的，番茄炒蛋是我上大學在台北學校旁的自助餐店才見識到的菜色，還心驚不已呢！女兒說「番茄當菜當水果我都喜歡。」對啦！我也是。可是另一半呢？前些時候，熱心的M為了情義相挺玉井一戶農家種植的木瓜小黃瓜，於是訂購過多的小黃瓜來相送。送來的小黃瓜新鮮香脆，因為量多，大部分做糖醋蒜涼拌的大眾口味，一小部分拌入味噌醃著，過幾天將黃瓜洗淨即可食用。想說兩種口味可以選擇不單調乏味嘛！哪知R對著女兒又說話了：「我上了大學才吃過味噌湯。奶奶若吃到味噌，一定會說這東西餿掉了不能吃。」這真是太超過！我也有話要說：「我是吃味噌湯長大的。讀高中時，阿嬤每天都煮蜆仔味噌湯加蛋給我當早餐。我超喜歡。」女兒說：「味噌湯很好喝啊！不過黃瓜涼拌糖醋比較好吃。」就這樣唄！另一半的家鄉味需要很多慈悲的理解與溫柔的包容啊！值得慶幸的是真實生活中R可以把番茄當水果吃，也不排斥喝上好幾碗味噌湯。現在另一半的家鄉味裡他仍須要時間來習慣的只剩當歸鴨和四神湯了！

                   兩種鹹派─Quiche & Meat Pie

    T和她家寶貝兒子B都喜愛鹹派，提起台南府前路上新開了一家特色餐廳名為鵪鶉鹹派，風評甚佳。想來鹹派是鎮店招牌。M熱情附和認為是朋友聚餐的好所在；各方消息四通八達的C已是座上常客。T跟我說：「找個時間一起去？」。話說到此，心存感激。幸虧身邊有一群好吃朋友，在飲食途上為我們冒險開路指引前進，否則以我們家保守謹慎的覓食習慣，台南許多的人間美味恐怕都只能是美麗的傳說。因為“鵪鶉”就在我家寶貝女兒學校附近，可以考慮列入送午餐的便當清單中，於是跟女兒提起此事。她一派稀鬆平常的回答：「鵪鶉鹹派？我知道啊！在學校附近。」「你怎麼知道？」孩子長大了，知道很多我們以為她不知道甚至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那家是暑期作業老屋重建的範例餐廳之一啊！而且魚丸也提過那家鹹派不錯吃」。魚丸是女兒好吃喝的朋友，只是還不到我們烹飪課酒肉的等級。

    果然不久，T擇日約了A與我，訂了位。那天我點了菠菜鹹派，點後現烤。等……。然後，端出來時奶濃麵香熱騰騰的一點不馬虎，交織著鮮奶油、起司和蛋香豐盈的滋味，有點像是放入蔬菜做成鹹味的蛋塔，做的很用心也不錯吃。只是吃過鹹派，讓我覺得做派其實不難啊！把這樣的心得告訴R，總是相信一學天下無難事的R頗為贊同，立即主動上網查閱食譜供我參考。將Quiche打入搜尋，各式各樣讓人垂涎的圖片盡展眼前；再進入探詢做法，只要抓住原則其實大同小異。R說Quiche都是一整個像Pizza再分切成一片一份地賣，他以前常在學生餐廳買著吃。我想大概也是價錢便宜吧！那時他單身未婚。

    之前我沒吃過Quiche，我記憶中的鹹派是另一種樣貌：以雞或牛肉加蔬菜熬成濃湯，放入派皮內還要加上派蓋密封起來，一人一份的Meat Pie。剛結婚時R還是學生，兩人過著勤儉持家的簡單生活，外食用餐對我們當時的經濟能力而言相對高價，而美國的飲食選擇裡又沒有小吃路邊攤這一款。一日三餐，真的不想動鍋鏟，最權宜的方式便是從超級市場買回現成或半成品食材加工烹調，例如買Ham做三明治；買Hot Dog 做熱狗堡；冷凍Pizza回溫烤香、罐頭湯加熱加料……，而Meat Pie也是其中選項。一盒一人份，飯碗口大小、湯盤深度、雞肉青豆或牛肉洋蔥口味，食用前放進烤箱回烤個15-20分鐘即可。就是圖個方便、了草的溫飽吧！

    我其實不甚喜歡鹹派，兩種皆然。離鄉時，最想念的是台灣飲食中多樣化的湯湯水水：肉羹魚羹、米粉湯、海產粥、當歸鴨、四神湯、豬血湯……吃飽吃巧隨人意，配飯加麵皆適宜，那才是一種不再貪念的滿足啊！鹹派？無湯無水像是繁複的鹹餅乾，一派固執終於膩口難下嚥。除了新奇品嚐或偶而變化口味，我真的不愛這一味。舊金山和往南Monterey的漁人碼頭，有世界知名的Clam Chowder，特別的吃法是挖空大麵包的中心部分，填入做好的蛤蠣濃湯，讓人撕著麵包沾著濃湯吃。我不太羨慕這樣的吃法：裝進麵包的濃湯喝不盡興，還得吃完一整個大麵包撐著，主客易位，不合心意啊！我倒喜歡單喝著裝在杯裡透著奶香有蛤鮮馬鈴薯軟潤口感的濃湯。台南有名小吃棺材板似乎也是同樣的意趣：挖空土司麵包放入海鮮濃湯。聽說麵包是炸過的，想像一定香酥好味，只是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嚐試過。

    烹飪課決定做鹹派，問T喜歡哪一種鹹派？Quiche or Meat Pie？T猶豫了一下說：「都想吃ㄝ」這樣的回答，我也不驚訝就是了。好吧！就來大展身手兩種都做，讓大家把鹹派一次吃個夠。

    Quiche可以當天現做；而Meat Pie需要時間熬煮牛肉蔬菜內餡，現做肯定來不及，必須預先做好當天再烤。計畫好時程，早在烹飪課好幾天前先著手試做Meat Pie：

材料：牛肉切小丁﹝勿絞成碎肉﹞、洋蔥、番茄、蘑菇、馬鈴薯、紅蘿蔔、芹菜及青椒

做法：1 番茄過燙去皮

      2 炒香洋蔥待軟透，放入牛肉丁續炒；加入所有食材拌炒，加些許水熬煮成一鍋義大利肉醬湯；以黑胡椒、義大利綜合香料及少許鹽調味

      3 炒麵糊調入牛肉蔬菜湯裡讓肉醬湯更濃稠

      4 做好派皮：將隨意掰成小丁小粒的奶油和入麵粉﹝加些許糖﹞；細心耐心搓揉成麵糰。﹝全麥麵粉顧全健康，然而白麵粉烤出的派皮才會金黃漂亮﹞。選用一人份量﹝飯碗大小但淺盤最適中﹞的烤模，依做南瓜派皮的方法做好派皮，但記得留約三分之一的麵糰做派蓋

      5 如同南瓜派皮做好先攝氏180-200度烤10-15分鐘，取出稍涼再放入做好的牛肉濃湯；取適量剩餘麵糰壓平做成派蓋，蓋住濃湯

      6 烤箱預熱。攝氏180-200度烤約40-50分鐘。

    小心，剛出爐的鹹派十分燙口！

    試做好了鹹派，心中無甚把握，R和Q當然是眼前最好的試吃者。問R「好吃嗎？」他說 「嗯」。嗯……嗯是什麼？倒是女兒歡天喜地說「好吃」，還立刻下訂單期待隔天帶鹹派當午餐，這才是實質可感的肯定嘛！那天中午給女兒送去現烤的Meat Pie，回到家迎面而來滿屋幽微清雅的氣味，我以為是鄰居廚藝極佳的阿嬸在做麵包。後來才連想起這原來是自家烤Meat Pie的餘香唄！這回鹹派午餐得到極大鼓舞：女兒報告有許多同學搶食，魚丸還因為急忙吃那好大的第一口而燙嘴；隔天中午送餐給M家寶貝女兒小c時，c除了一如往常甜甜笑著說謝謝外，還附加一句：「昨天的鹹派好好吃」。真是心花怒放，眾家寶貝都喜愛鹹派！

    烹飪課前，我在家已先把Meat Pie一個個做好只等到T家放進烤箱就完成；Quiche的派皮也預烤好了，屆時只要專心現做內餡即可。思前想後，總覺得光吃兩種鹹派仍是一種不足。正巧之前，A與我碰面，問她：「鹹派可以搭配什麼一起吃？」A對生活飲食見識廣博又有細膩巧思。「沙拉？」A立即拋出提議。可是感覺天涼了，沙拉有點冷。「濃湯呢？又做鹹派又做濃湯，你太忙了」A溫柔貼心地否決。想不出答案，聊起東菜市的阿花虱目魚煮粥真是說不出的美味，做法又簡單，一定要煮給大家嚐一嚐。A說「那就配虱目魚粥啊！」鹹派配魚粥？配嗎？A毫不遲疑：「當然配啊！鵪鶉鹹派也賣養生粥呢！」是的！誰曰不宜呢？我真問對人。

    烹飪課，一到T家廚房，趕緊烤箱預熱，放入一盤九個Meat Pie。一件事完成。再拿出最大湯鍋熬煮虱目魚背，取清澈鮮香的魚湯加入米飯小火煮粥。大鍋在爐火上翻攪一種最溫暖的滋味。我心安定。開始做Quiche：

材料：蔬菜可以隨人喜歡自行調配，諸如青花菜、蘆筍、番茄皆可入菜。我選冬季的菠菜、蘑菇和馬鈴薯，搭配培根

做法：1 菠菜洗淨、切段、過水燙熟。待涼，擠乾水分，備用。馬鈴薯切小丁、蒸熟，壓成碎泥

      2 熱油，中火耐心爆香培根﹝爆好的培根也可以撈起備用，好保持焦脆﹞；續入切絲的洋蔥炒香，再放入切片的蘑菇、蒸熟的馬鈴薯泥及燙過的菠菜一起拌炒。少許鹽和黑胡椒粉調味

      3 蛋打散，加入適量鮮奶油及起司，稍稍攪拌。將蛋混合液倒入炒好的蔬菜料，灑入焦香培根，攪拌均勻後倒入預先做好烤過的派皮裡。

      4 放進預熱過的烤箱，攝氏180-200度烤約30分鐘，派面呈漂亮金黃即成

    那天Quiche烤得十分賞心悅目，未吃先加分。這是一道不容易失敗的料理。T家超愛鹹派的B放學回到家，吃了冷卻多時的Quiche，據T電話中轉述「仍稱讚好吃」，甚至“比鵪鶉鹹派還好吃”！……嗯。兩種鹹派贏得三個寶貝的“好吃”評語真真令人得意忘形啊！

    我依舊不喜歡吃鹹派。然而我喜歡鹹派！原來對待飲食的好惡情感牽扯的不只是味覺的享受而已。

                         南瓜派後續─意猶未盡

    烹飪課做南瓜派那天，C有事不能久留，沒來得及嚐一口“小太陽”溫暖的滋味就得匆匆離開。心中覺得…嗯……唉！就缺一口。

    隔週大家說好做漢堡。坊間的速食漢堡無人愛，然而自家手做漢堡各個舉手贊成。其實漢堡一點也不難，想想美國人吃的速食餐還能怎樣呢？漢堡日，我和T在廚房料理牛絞肉﹝我不買現成絞好的牛絞肉，原因與反對美國牛絞肉內臟進口相同。所以買一整塊的牛肉，請肉販幫忙絞好﹞：加入洋蔥末、蒜末、黑胡椒粉、塩及蛋；充分攪拌均勻；一份一個，兩手交替甩成大肉丸。電話鈴響，C在電話那頭問著：「要不要帶南瓜過去？」。善緣廣結的C有眾多親如家人的朋友知己，時常有人分送東西，我以為又有人送南瓜，趕忙回答：「我不要」。這幾星期‘舞’南瓜也‘飽頂’囉！T為我傳話：「Y說不要」。C在那頭紛紛擾擾地似乎說著她在農會云云……需不需要帶什麼來等等……。雞同鴨講一陣，掛了電話。後來C來了。慷慨不手軟的她給每個人都帶了一包薑母黑糖。

    午時，來了難得的稀客，忙碌的S趁午餐時刻隨著A一起來與我們共餐，一時正還得趕回工作開會去。屋裡氣氛隨著人多而言語熱鬧起來。在廚房，趕緊熱平底鍋，放少許油，把做好的大肉丸壓成扁平的薄餅狀；待油熱，放入肉餅以中小火慢煎；等一面焦黃，翻面續煎，兩面皆熟即成。生菜﹝洗淨甩乾﹞、番茄、青椒及洋蔥早早洗淨切好擺盤在餐桌上，色彩繽紛。T家不喜而不備番茄醬，黃芥末是唯一調味。吃漢堡是“自掃門前雪”─不干他人的自己事，煎好隨上，大家陸續上桌卻無法同時開動。等我煎好所有牛肉餅，出了廚房，大家吃得興高采烈。搭配M大大推薦的主婦聯盟麵包，漢堡口感真實有料，香味四溢，大受歡迎。最先用餐的S和F已經吃好漢堡，閒談間仍忙著剝食帶殼菱角，兩人面前桌上堆著小山丘似的菱角殼。我的直覺是：沒─吃─飽。果然，每人定額限量的約制讓人無法盡情享用，只能讓不飽的委屈往肚裡吞，無從申訴。意猶未盡的不飽足感蔓延開來，盪氣迴腸，繚繞不去。未被滿足的渴望如星火燎原無法善罷干休，午餐畫不了句點，“找東西吃”成了此時此刻共同的強烈渴望。

    這真是烹飪課不曾有的景況。其他不說，“吃得飽飽”是烹飪課最值得誇耀的驕傲。餐桌上，除了正餐外，總是擺滿各種蛋糕餅乾各式點心巧克力，從來不虞匱乏，時常還吃不完打包回家呢！找東西吃？唉！意猶未盡意猶未盡……有如花腔女高音般不放手的盤旋糾纏讓人不得不想想辦法。我決議：「來做南瓜派吧！」熱烈響應。C歡呼「對祙！我說要帶個南瓜來的嘛！」原來C想帶南瓜來做派，不是帶給我！可是材料齊全嗎？T家現有奶油和糖，住隔棟樓的J有肉桂粉。缺個南瓜，「改做蘋果派也可以」。J有蘋果檸檬。但是還是少了麵粉。T家樓下有家有機雜貨店，C不辭辛勞立即要出門買麵粉，我追她一句：「若有南瓜就買回來吧！」。心想補足上回的“缺一口”。

    就這樣又做了一次南瓜派！填滿了所有的意猶未盡。

    為孩子送午餐便當的M總得大家飽食後才到，進門時看我忙做派，大呼：「你們太沒良心了吧！吃了漢堡，還要Y再忙做派啊！」。真窩心呢！為我抱不平。可是當派接近完成時，M留著最後一口漢堡說：「我要等派好了再吃完這一口，接著吃派」。我深深體會意猶未盡的渴望只有身歷其境者才得理解啊！

    順道附上J問起的南瓜濃湯的食譜：

材料：蛤蠣、馬鈴薯、南瓜、蘑菇、洋蔥、麵粉、月桂葉及義大利綜合香料

做法：

1 蛤蠣洗淨；一鍋滾水煮蛤仔，去蛤殼取蛤肉留用；倒取清澄蛤仔湯做為高湯，底渣不要

2 將切小塊的馬鈴薯、切片的南瓜及蘑菇放入煮滾的蛤高湯，小火慢熬直到材料熟爛

3 起油鍋，炒香洋蔥呈透明狀，加入麵粉，小火慢炒成麵糊；將麵糊倒入熬煮的高湯中，仔細攪拌均勻，放入月桂葉及綜合香料；小火煮成濃湯，再加入適量牛奶，少許鹽調味即可。

    J問完材料，就及時發現除了南瓜外缺了很多食材包括蛤仔。她以「還要炒麵糊哦！」做結。A還好心提醒：「麵糊很容易結塊不散」。不過，我想J應該不會有這個問題了。

                          簡單的南瓜派

    2010南台灣的十月仍艷陽如夏。中秋過去，已經直逼十一月，早晚氣溫才終於稍稍轉涼。台灣的秋天隱於市─不上市場，完全感受不到秋天來訪的落地足跡。文旦、白柚隨著中秋逐漸收市；彷彿燦爛楓紅的甜柿緊跟登場，甜柿是我喜愛的水果而且過秋才盛出；新鮮好吃的還有獨特外觀的菱角，紮實清香的美味讓人百嚐不厭，我很好奇究竟是誰發現菱角可食的呢？

    這個時節無法不注意到的還有隨處可見的南瓜：賣蔬菜的菜攤、賣水果的店家、自家栽種的老農地攤，甚至鄉下親戚庭院收成放到豆腐豆干攤寄賣著……。好像只要有田地播種的人家，絕不錯過南瓜。南瓜種類繁多，或大或小差異極巨，形狀更是各展千秋：有矮墩而渾圓、或不圓有凹節，也有橢長葫蘆狀；倒是顏色少變化：粉或豔總是橘，夾雜深沉的綠；或反之以墨沉綠為主底，風塵僕僕的不甚光鮮；也有純粹的亮橘色，十分招搖。令人放心的是不必精挑細選，無視它外貌的形狀顏色大小，雖然瓜肉口感色澤略有差異，可是都一定好吃。至少我的經驗是如此，我還沒吃過難吃的南瓜呢！南瓜除了食用之外還可供觀賞，當然那又是另一番用心的景象。在美國，南瓜和萬聖節密不可分。在想像無限的萬聖節，挖空南瓜肉及心思雕出個人風格的裝飾南瓜燈就如同耶誕節裡極盡打點美麗的耶誕樹是一種過節的熱情與決心。在台灣其實一年四季總不缺南瓜，可是秋來十月還是南瓜最對時的季節吧。

    不知什麼原因，年少記憶中的我沒有食用過南瓜的印象，甚至不知南瓜為何物？直到在美國求學、結婚、自己開始掌廚，當R說南瓜是可以吃的食物時，讓我有種新奇的驚訝。南瓜？灰姑娘坐的南瓜車？萬聖節裝飾的南瓜燈？怎麼吃啊？尤其美國南瓜堅硬如石碩大無比！“削皮取肉，紅燒著吃”。R是我烹飪的啟蒙師傅，至少紅燒南瓜是他的口說食譜。不過“紅燒”是東方家常味，美國人的南瓜家常味是做成甜點南瓜派。有些甜派可以做的很華麗豪奢，裝飾鮮奶油、各式莓果核桃杏仁，擺放在餐廳般的派專賣店，氣派非凡貴氣十足，我喜歡的Banana Cream Pie 就是如此引人垂涎。可是南瓜派卻是很素樸，不僅失去原來亮艷艷的南瓜橘，烤成外皮與內餡都一樣土土的茶棕色，而且沒有花俏的食材來助陣，只有一股濃郁的肉桂香讓人不能錯過。我吃過的南瓜派是這樣只講究內涵不計較賣相，就是很家常的平民點心，一種單純低調的美味。不過離開美國之後，這種沒有家鄉記憶的外來滋味也失去著根的生機，不會思念自然就是遺忘。

    我吃過最好吃的南瓜是今年我們從花蓮石梯坪度假回來，王老闆讓我們帶回他園裡自己種的長橢形淡橘色不怎樣的一個中型南瓜。王老闆強調是“台灣種子，吃看麥”。我原不以為意，只當作收下朋友的情意。擱了幾天，剖開，橘紅色的瓜肉鮮麗厚實，熱油炒香放水燒熟收乾，少許鹽花，不加醬油不加糖，簡單滋味自然天成。沒有糖也透著瓜肉淡雅的香甜，新鮮原味真好吃啊！奇怪的是度假在七月，台灣盛夏的南瓜如此香甜，這是怎麼一回事？

    每次上市場買菜，對我而言都是一種貪多習慣的考驗，挑買南瓜尤其如此。挑個不大不小的南瓜，我不要分享，執意帶回完整一個。真是好大一個南瓜，只好剖半，喝阻老闆別再分切，快手拿走大份的那半邊。我惡習難改─絕對買過量，為什麼這樣呢？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無它可形容，唯有一個‘貪’字了得啊！所以每次烹煮南瓜，一定出現一餐吃不完的過剰問題。我想我之所以有恃無恐也是因為有解套良方─只要真喜歡不煩膩，南瓜是很經放耐燒不易走味的食材。我都是這樣做：買進貪多過量﹝例如我們一家三口肯定一餐吃不完﹞的南瓜。當天紅燒南瓜﹝熱油炒香放水加醬油及糖調味；如果是上好南瓜，免醬油及糖，加鹽即可﹞。我已預告過當餐吃不完，對嗎？剩餘下來的燒好南瓜，正好隔天接力做南瓜燉飯或南瓜濃湯的基底，真是一兼二顧“摸蛤兼洗褲”的完善計畫。可是生活是活蹦亂跳的有機體，難免有時發生不能掌控的狀況：吃了紅燒南瓜續做南瓜燉飯，可是擔心所剩無幾的紅燒南瓜不夠做燉飯所需的量，於是又上市場買了過量的南瓜。然而已經連續多天享用南瓜餐，家人面有‘南’色，不好堅持再做南瓜濃湯了。以上陳述是我們家幾星期前發生的事實窘境。面對多餘的南瓜，我苦惱不已。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女兒曾經提過從沒嚐過南瓜派。「媽媽會做南瓜派嗎？什麼味道啊？」「當然會啦！」其實我從未做過。不過沒做過不代表不會啊！只是在台灣，麵包店裡甜點選擇多樣好吃又方便，不再麻煩自己動手做糕點。既然過剩南瓜近日不可上飯桌，那麼…嗯 ……哈哈！南瓜派！趁著興起，趕緊檢視家中存貨，竟然材料一應俱全。天意啊！老天要我動手做南瓜派！事後仔細思量，能夠不費力即湊足所有材料實因為材料太簡單啦！只要有南瓜、肉桂粉、糖、奶油及麵粉就凡事都不缺了。我想像的做法如下：

    1 南瓜削去硬皮﹝寧可削厚些，以免皮厚纖維粗影響口感﹞切片；放入電鍋蒸熟；倒去水分，搗成泥，拌入肉桂粉﹝量多寡依個人喜好﹞及糖﹝黑糖甚至薑母黑糖有特殊風味，和南瓜肉桂的香氣是絕佳搭配。可是因為黑糖甜度不夠，加多了讓南瓜泥色澤暗沉，所以酌量添加紅糖調適甜味﹞；放涼備用

    2 奶油半條隨意切成小粒小丁與紅糖充分攪拌，融合成濃稠狀；再加入中筋麵粉﹝分多次，以免一次過量﹞，揉成油麵糰

    3 派的烤模舖上烤紙；取部份油麵糰放在烤模底部中心，運用手指將麵糰均勻壓平做派底，再取剩下的麵糰沿烤模邊內側做派皮；做好派皮，使用叉子在派皮底部戳些小孔﹝讓熱空氣流通，派皮不至烤得失去原型﹞，將做好派皮放入已經預熱的烤箱攝氏180-200度，約10-15分鐘；拿出烤好派皮，倒入準備好的南瓜餡，再入烤箱30分鐘；當肉桂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南瓜派必定好了。

    宅到不行的南瓜派讓女兒驚奇，我頻頻追問「很好吃吧！超厲害吧！」。R在一旁不能否認地微笑。把這樣的得意無法掩飾地帶到烹飪課宣揚，獲得眾家姐妹不吝嗇的熱情回響。南瓜派成了不能光說不做就此罷手的戲碼。

    正巧下次列出的菜單是南瓜濃湯好搭配A嚮往已久的番茄乾紅酒醋酪梨沙拉﹝坎坷的一道料理！不僅沒買到酪梨，需要的蘑菇又讓我全放進濃湯裡﹞。濃湯用掉半個南瓜，還剩有半個。吃過麵包沾沙拉、濃湯，你來我往熱烈聊天之際，我按著步驟：切南瓜蒸熟、攪拌和麵、派皮成形入烤箱、倒入南瓜餡再入烤箱。終於素樸的南瓜派在大家的歡呼聲中，榮耀登場。稍待涼，配熱咖啡或紅茶，最特別的是F搭配自己最中意的黑糖薑母茶。熱呼呼的午後時光，瀰漫著濃郁獨特的肉桂香，放情享用溫暖的滋味。

    南瓜派真的很簡單！　

                             也是家務事

之一：剩菜剩飯

    一週總有好幾天和好友H在成大校園晨間健走。美其名是運動健身，實際上是盡情聊天。三不五時為了能暢所欲言還得停下腳步好講個清楚。有一天，H提起孩子一早上學出門時鬧脾氣弄得不愉快，念及關鍵時刻的“國三情緒”，只有深呼吸一口，小事化無的擔待過去。總是要問：「怎麼了？」「為了早餐啊！做桑椹牛奶給他喝，他嫌噁心，哪會噁心啊？他喜歡桑椹，酪梨牛奶他也喜歡嘛！我告訴他「小林」也賣桑椹牛奶。吃東西要心胸寬闊，不要老是‘撿’那幾樣！」結論下得義正辭嚴，已跟做人的道理有關。其實凡事通融嘛，我建議：「既然不喜歡桑椹牛奶，對水給他喝就好了」，日常飲食實在不必強求。果然回應的詞意出現支吾：「桑椹只剩一點點，加水味道不夠啦，牛奶也剩一些，加在一起正好都吃完」。啊哈！這是我熟悉的心態，就是想盡辦法推銷剩菜剩飯的心態。我母親也經常如此，那種隱藏式的強迫性，總讓我下意識地抵抗不願輕易就範。所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地，我循循開導：「你要他幫忙清剩菜，就直接說，不要哄騙又強迫，讓人感覺不舒服！」友直友多聞，交朋友真的很重要。不料，H大為光火，怒氣如一觸即發的升空火箭：「你們這樣很自私ㄝ！都不幫忙清剩菜。難道媽媽辛苦煮飯，吃不完的還是媽媽的責任，自己清哦？什麼道理啊？你們這樣很過份ㄟ！」雖然H聲勢浩大，可是生活信念得據理力爭不能退縮：「人的身體又不是垃圾桶，總不要把吃不掉又不想吃的菜餘往嘴裡倒吧！」「那怎麼辦呢？」「丟掉，倒廚餘桶」「很浪費啊。都是可以吃的食物，怎麼丟掉！」沒有交集。我的最後一軍：「吃是享受的事，不是做苦工吧！」。「你們這樣真的很自私很過份！」中箭無言！生活飲食各自表述不能相互苟同。衝突之間，我隱約覺得對待剩菜剩飯的態度彷彿已經觸及惜物價值觀和個人生活哲學的嚴肅層面。想起過往，我們家R常在餐後十分抱怨地衝著我說：「我吃過飽」。我一直不解他吃過飽，為什麼怪起我來？吃多少不是各人自主的決定嗎？為了避他這招“過飽”無影腳，我擺出言明在先的架勢：「請吃舒服就好！」。經過H的開悟，我此刻頓時意識到原來長久以來R自行承擔起家中清道夫清剩菜的苦工作，幸好日復一日總算在無人感念之下他也豁然開朗自行解職，實在感恩哦！

    吃飯是生活日常頻繁事，三餐之後，每個家庭似乎都需要備有個負責掃除的清道夫，而身為掌廚者的媽媽們不知為何總會理所當然的扛下責任。為難的是清道夫經常處於一人能力不及的景況，極亟需要支援部隊協助。以前父母親居住鄉下時，我們一家時常在週末歡天喜地採買各式各樣的主食配菜點心水果和父母親共餐團聚。擺著滿桌的豐盛，母親總不忘從冰箱拿出任何形式的剩菜，陪襯一旁無人理會，最後總得在母親“一人一口就‘銷’了”強力宣導並實際行動往每人碗裡分配額糧作為了結。父親喜好美食，也認同不想吃的剩餘食物不必勉強，然而溫良平和的父親，惜物無私與母親一致，雖然偶有不堪其擾而揚言丟棄好了，可是在母親的堅持主導下大多時候沒有意見。我有強烈不滿卻礙於先生女兒面前不好聲張。現在父母親搬回都市與哥嫂同住，母親已不再掌廚，可是惜物觀和認真堅持始終如一。每週一次返兒時家，有時有備而去，有時隨戰隨看，唯一心意就是陪伴父母親吃頓新鮮美味的好料。進到廚房，放眼餐桌上，幾個煎餃、半個饅頭，或者一個飯糰、半捲壽司、幾口蛋餅……總叫人大驚失色：「這是什麼？」母親平常心：「早餐沒吃完，中午一人……」知道！答案擺在眼前“一人一口‘到銷’了”。我要抗議：「吃不完，不要買這麼多」「買給你哥哥阿嫂的啦！哪會知影他們毋吃」「那留給他們」「毋免，他們毋會吃」「我帶回去…」丟不敢說出口。母親介入：「剩這一點點，免那麼麻煩。你吃你買來的，這些我‘清’」父親隨之起舞，嚷著「我吃我吃」。父母年事已高，怎忍心讓他們不多的食量任由剩餘飯菜來填滿？更無法當他們的面將惱人的剩菜一把丟入垃圾桶……最慘的是終究淪落到三人搶食剩菜。哇！真想大哭一場，剩菜剩飯就是這樣讓人沮喪到飽爆的不平負擔！

    處理剩餘食物牽扯著每個人生活價值觀及家人互動關係，或許仍是每日三餐間無解的難題，不過，我覺得以人本為思考的做法可以是：將一兩天的剩菜擺放餐桌上，先言明：想吃再吃，不要勉強。有些菜色雖是剩餘仍然可口可食，有些菜餚不經放實在難下嚥。所以想吃的人，清掉它；吃不完的就放心地歸類廚餘吧！仔細想想，好像還是沒有解題！自私的依舊挨罵，惜物的依然委屈，唉！

之二：像誰？

    母親嗜吃甜食，可以三餐正食以甜麵包裹腹而不以為苦；也喜歡冰涼飲料，全糖的焦糖奶茶和拿鐵是最愛，不過如果甜度不夠，再好的奶茶也不好喝。杏仁片、沙其瑪及任何甜餅干，她來者不拒；牛奶糖、薄荷片、水果糖甚至喉糖更是日常必備零嘴。母親吃糖時，一定要遞給我一顆。我不喜吃糖。她會板起臉孔下命令似地說：「陪我吃」。對待母親的強迫口氣，我直覺反抗。母親總在我堅決拒絕後，不以為然地說：「奇怪，你攏毋‘種’我！」。我早知道我極不像母親。

    也許是傳統家庭的觀念裡，賦與母親的角色吃苦耐勞犧牲奉獻的道德期盼，對於娛樂享受的事物，母親不習慣也不自在獨享，她要分享。有時陪著母親在外用餐，飽食過後步行返家，沿途有一家自製傳統豆花店，母親喜歡店家母女招呼人的親切，當然也愛混著軟綿花生和甜蜜花豆的香嫩豆花。很飽，母親還是問：「去吃豆花？」真的很飽，「我吃不下，你要吃？」「你吃我就吃」女兒無言時慣用的說法：冒出三條線了。我耐心的回答：「你想吃，我陪你去」「你不吃，我就不吃」我對強迫充滿抗拒，「買回家吃，好不？」「你不吃我就不吃」這不是分享，簡直是威脅式的強迫。有時，不說話了，把母親帶到店裡叫一碗豆花加花生花豆。有時，說不出話來，牽著母親走過豆花店，一路回家，不吃就不吃吧！

    母親對日常生活的規矩和細節有頂真精神的堅持。衣服如何曬？碗盤如何擺？棉被如何收？外套如何摺？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有條有理、絲毫不紊。正因為生活中有這麼多細節要堅持，所以‘省事事省’，自己人就多忍耐別麻煩吧！不顧冬天天漸涼，只因秋季薄外衣尚未收洗，出門時將就穿上身，聲稱一點也不冷。反之同理，春天如夏，卻披著厚外套說怕著涼。母親自理和照顧父親皆如此：屈人就事。對母親而言，生活是為了成就事的工作，不是為了成就人的享受。然而我喜歡以人為主、以人為本的生活觀。母親說的一點也沒錯，我‘攏毋種伊’。

    家庭是母親一輩子傾心的所有和唯一的世界。在快樂相處的時光，母親常常惜福地說：「看你們每個家庭都圓滿幸福，無欠錢用，我很知足ㄚ！」。全心全意奉獻家庭正是傳統女子的人生意義與價值吧！想起曾是深刻印象的標示語：犧牲享受，享受犧牲！如此無私無我的奉獻精神幾近C引文中上帝塑造母親的形象。與母親相較，我遠遠落後追趕不及！然而我由衷慶幸我不僅是個母親、妻子、女兒和妹妹，更要牢記，我也是一個獨立的自己。

之三：母親的遺忘

    2006年9月，父親於例行健康檢查診斷出心肌梗塞而數度進出醫院。至11月間出院時，警覺不能放心讓兩老孤單僻居鄉間，於是哥嫂安置父母同住。父母親遷居鄉下十多年後重返舊時家。

    住在清靜自在的鄉間果園是父親理想的人生規劃，雖然母親不歡喜卻甘願夫唱婦隨的跟從。說來也是難為，其實母親喜歡熱鬧便利的都市生活，尤其嫂嫂進門後，原本主掌家務事的母親逐日退居幕後，日子清閒無事也很好。決定移居鄉下對母親而言，得重新一肩挑起打理家居的種種家務事：洗衣、燒飯和打掃。享受清靜悠閒還談不上，先得應付日常辛勞家事一大拖。父母親在鄉下居住十多年，年紀隨著日月增長，母親負擔家事的勞累也相對日益沉重。因此，如今重返都市與哥嫂同住，母親應該是高興的，至少總算卸下打理家務的重責大任，不必再煩心三餐吃什麼？幾時早起洗衣服？別去鄉居事必親為的忙碌從此，母親終日無聊閒坐電視機前，看顧父親。然而如同嫂嫂所言：「別把爸爸當病人，他只是身體虛弱」。母親日夜陪伴、照料不多事的父親，開著電視消磨時間，‘閒閒無代誌’日復一日。漸漸地，我們都感覺到母親異樣的健忘。隨口問她：「午餐吃什麼？」她想不起來！才交待過的事情，她說：「咁有？」。時間過去不留記憶，事情過去不留痕跡。健忘隨著時日逐漸頻繁，服用著減緩失憶步伐的藥方，不知是否奏效？我們束手無策無力反擊地看著母親一步步地走向深層的遺忘。幸而除卻遺忘，母親如常，甚至因為擺脫家務的牽掛了，心情放得輕鬆，開朗而知足。在父母親簡單的日常生活中，「遺忘」沒有體積沒有重量，不佔空間也不具影響。只要耐心與理解，雖然總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覆中打轉，不必在意也不要失慌。只有時時刻刻都生活一起的父親會在感覺不安時，直呼母親冠上夫姓的全名叫喚：「你著要卡清醒ㄝ阿」。

    除了遺忘，母親依然故我。主導父親的起居生活，規矩‘枚枚角角’並且一貫的固執堅持。母親和我之間的相處，因為價值觀、做事方式及選擇判斷存在著天南地北的差異，仍是出現或大或小的衝突：為父親冷暖穿衣而意見不同；為吹冷氣與否而爭執不休……。母親八十多歲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其實都已力不從心，強勢地訴諸口頭主導指揮，實則無法貫徹執行或阻擋﹝母親的名言“嘿是毋可能的代誌”﹞。我逐漸學會應對母親的固執堅持─置之不理，做就對了。只要無視無懼母親的嚴辭反對：“嘿是毋可能的代誌”，並祭出同等的堅持，終究母親無法不退讓。可是爭執也有無解的時候。母親日夜照顧父親，夜裡睡的是客廳的沙發椅。哥曾提議與母親輪流替換；母親推辭，哥無計可施，要我勸說。我道理說盡：「知道你疼惜你兒子啦！一星期兩天讓哥替手，才兩‘暝’。你好好休息，才會久長」「你無知樣，你哥身體無好，喊東喊西。我還可以啦」多次反覆軟硬兼施地勸說，聽得在旁的父親也不是滋味，不悅地嗆聲：「我免人顧！攏總去樓頂睏」。一次在電話中，母親的頑強固執讓我火冒三丈到說不出話。母親在那一端驚覺我的無言無語：「你是怎麼了？你哪攏不說話？」握著聽筒，情緒波濤洶湧仍是無法言語。在五味雜陳的沉默中，我等待母親掛下電話。……天啊？幹嘛啊？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爭執不下、衝突之間，我嘗試用盡各種方式、說法和角度，說道理、說人情，甚至口出惡言，無所不用其極的人身攻擊，還有脅迫威嚇，我終究想說服她改變她。我相信母親的轉變可以讓許多家裡存在的問題迎刃而解，我真的如是相信。可是面對母親的遺忘讓我的激烈抗爭失去意義，讓努力的說服溝通毫無價值，爭執一過，母親立即遺忘，一切歸返原點彷彿事情不曾發生。心性敦厚的大姐徹悟地提醒：「媽媽都八十幾歲了，別想改變她。更何況她的用心都是為我們好。該調整的是我們……這些‘少年ㄟ’」。噯……是啊！的確是我排除萬難地一心想改變母親；是我強制我的方式要母親依從，而我衷心相信我是為她好啊！警鐘敲得大響！…是的，調整的人應該是我！我別想改變她而是接受，接受我‘毋種她’的母親。

    每次重大衝突爭執過後，其實內心總是懊悔煎熬，著實不好受，有種愧對母親的罪惡感。然而，母親的遺忘像放眼遼闊的無盡空白，輕柔地吞噬掉我所有的不當不安，好像過去發生的種種，全部一筆勾銷不算數了，可以重新來過。“可以重新來過”是種獨特且神奇的經驗，像是犯錯後得到的大赦。在母親的遺忘中，我得到的“大赦”，有時是完全不追究的原諒，也可以是絲毫不計較的寬容，甚至可以充當一次次的學習機會─學習如何溫厚地對待善良的母親。當母親處於四面楚歌、以寡敵眾仍毫不退縮時，二姐曾直言：「遺忘是上天送給媽媽最好的禮物」。若人生發生過許許多多不愉快的事都不值得記憶，那麼一輩子的辛勞奉獻要的是什麼樣的人生記憶呢？母親快樂的時刻從何而來呢？遺忘讓不愉快消失，同時也讓快樂稍縱即逝，疼惜母親得及時把握每一個當下，讓每一段我們母女相處的時光若牢記的話都是最美麗的記憶。

       每週烹飪課菜單的決定本來是困擾人的問題。剛開始，我獨斷獨行先從自己會做或喜歡的家常菜色做起。想也明白，撐不了多久逐漸技窮。幸好現今美食當道，關於飲食的資訊、書籍及各類食譜流行氾濫，處處可覓尋，加上T常有巧思奇想，助我一路撐住不致乏味可陳。可喜的是幾年下來，吃喝玩樂累積起十足默契，菜單從一人做主、兩人商議進步到大家開放討論一起決定，至此，我總算擺脫一個人苦惱'烹飪課吃什麼？'這樣擾人的每週大哉問。

      上週聊天之際趁空隙趕緊插話：「下星期吃什麼？」。大家陷入難得的無言思索時，A懷著熱情率先提議：「紅蔥...油拌...鹹肉菜飯」。嗯......啥阿？A提起最近讀了一本歐陽應霽﹝幸好C正音過，否則去哪找這個字啊﹞的「半飽」，好吃好看的一本書；書中圖文並茂書寫一種飲食態度、生活情調及最重要的詳細食譜；作者提及的道道佳餚，美麗的圖片延伸想像的美味，令人忍不住想逐一品嚐，尤其這一道紅蔥油拌鹹肉菜飯，好想吃啊！這是新挑戰，一道沒吃過沒聽過沒見過有著拗口名字的菜飯，如何下手？先提問：「需要什麼材料？」A果然有備而來：高麗菜及一種深綠色不是青江菜的硬梗青菜，鹹肉和油炸過的紅蔥頭。油炸向來是烹飪課的拒絕往來戶，實在是滿屋油煙讓人無法安適。可是A堅持一定得拌入炸過的紅蔥頭，當然不能買雜貨店的現成油蔥酥充數過關。A自告奮勇說：「我來炸油蔥」，想來這是絕不可少的關鍵一味。A再把作法大略敘述如此這般。好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像那是西班牙燉飯與台式菜飯的混合版。其實心裡有一種好奇的期待在成形，紅蔥油拌鹹肉菜飯，就這樣做吧！

1 將一鍋米煮成七、八分熟的白飯

2 紅蔥頭切片與蒜末爆香，呈焦黃色；放入自製鹹肉片一起爆炒

3 另起油鍋，炒熟撕大片的高麗菜，加少量熱水稍燜

4 將爆炒過的鹹肉紅蔥頭拌入高麗菜鍋；再倒入未及熟透的米飯一起拌炒均勻

5 以鹽調味；拌入青江菜；蓋鍋關火稍燜

    拌炒烹煮過程，心中不甚確定踏實，於是屢屢催促T嚐試味道。T有種鼓舞人心的天生才能，每嚐一口，隨著而來的必是一句稱讚：「好吃」。然後看似忍不住地又追加一口，以行動說服讓人深信不疑。A來了，難掩興奮地說：「我忍不住在家動手先試做過了，很好吃！」。與A確認她的做法，有眾多不同。我覺得我這鍋大剌剌的紅蔥油拌鹹肉菜飯挺像小時候媽媽忙碌時隨意上桌惹人嫌的高麗菜飯。不過，看大家吃得高興，如雲煙的往事就不再提。

       把A借我的「半飽」帶回家，晚飯過後，輕鬆翻閱。讀到紅蔥油拌鹹肉菜飯，仔細盤查那圖片、作法......。不會......不是吧？真是相去甚遠！「半飽」裡的紅蔥油拌鹹肉菜飯比較像是港式煲飯：切小丁的鹹肉、切細絲的高麗菜及青菜、猛火油爆過的紅蔥頭和蔥油最後灑在菜飯上拌香就食，不論視覺或味覺都是精緻雅味的大師作品。虧得A的包容心，接受如此相去甚遠的落差。此刻深深體會飲食文化是享受真情善意美感的生活人情面，極其揚善隱惡、不揭人短。難怪街坊有關飲食的書刊報導盡是美食好味的好所在，可是現實生活裡，相去甚遠的飲食經驗卻屢見不鮮。近日，我們全家在羊城油雞的用餐經驗，便是最佳證明。食味念舊且對創意料理極度不信任的R應對與既有印象相去甚遠的八珍豆腐煲是極為明快的絕決，憤而收筷兩手一攤臉色一沉：「這怎麼吃啊？」。不留情面只因無法接受"相去甚遠"。想來，若要立志做個美食家，接受相去甚遠的包容心是必備的修養與風度，否則日子可怎麼過啊！

      讀著「半飽」，品味歐陽大師的生活情調和飲食態度，我覺得半飽是一種務實的妥協。探究書中食譜：起司、牛油、鮮奶油、椰奶......高油脂高熱量，質量份量皆十足講究不打折扣，這樣的美食讓人垂涎，讚嘆本該如此，可是放任口慾飽餐量足，身體無法承擔，健康將不堪設想。生活尋求一種平衡，一種折衷，一種妥協。吃好不吃飽，或吃飽不吃好，或其中比例隨人調整......，明明是正確的事，講起來卻可憐兮兮。不由得嚮往享受毫不節制的純粹滋味而且要吃得飽飽飽的縱情痴癲狀態！﹝隱約聽到鼓掌聲﹞。然而，過一陣子大家又要輪番上測體脂肪的體重機，屆時懊悔愧疚不如此刻起，真的......半飽就好啦。

時間倒帶─南洋牛腩咖哩

       農曆開春後，孩子們上學去。烹飪課迫不及待趕忙在孩子開學的隔天，即刻登場。農曆年餘味猶存，一則上期承諾過T、再則也是應景團圓的年菜─紅燒獅子頭，理所當然成為第一週的主菜。可是，主菜費事費時，有什麼其他省時省事、最重要的，又新奇好吃的菜來搭配呢？真讓人想破頭......，麻煩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的很想就做很多很多的獅子頭，這樣一道菜餵飽一桌人，擺平！可是左思右想，終究狠不下心。烹飪那天，當T開門迎我，接過兩手拎著的大小鍋皿、一袋袋的食材，滿臉不解的問：「不是只做獅子頭嗎？」，我無言以對。事實是：後來因抵不住自己不經意就氾濫的貪多毛病，原意精簡的四道菜竟做出溢量再分盤，還有J用心煎的餃子，再加上C帶來謝媽媽情意贊助的私房菜......。結果就是：T新購升級加大美麗的長方桌上，擠滿大盤小碟不同或相同菜餚。T語帶惋惜地說：「早知道這麼豐盛，該請她來作客」。原來T本想為大家引見一位好朋友，卻因為只有一道獅子頭不好開口請客而作罷。這時，說話總有商量空間的A回應：「拜託喔！Y那有可能只做一道菜啊！」說的篤定而果決。詫異間，我會心而笑。真的好玩！

      做獅子頭這天，向來無事不忙的C竟然一派輕閒早早到來，捲起衣袖在廚房充當我的得力助手。看得出來她士氣極高，非常義勇做先鋒的宣告：「我要學做獅子頭」。談笑間，仍無法漠視她豪邁甩摔丸子時的東丟西掉，我強烈懷疑後來安置在鍋裡開口笑的獅頭都是她的傑作。不過，不能否認的是有她在廚房攪和，做菜的煩瑣有了意外的樂趣！另外值得一提的是C帶來謝媽媽的拿手菜─涼拌豆干，真真超級美味！趕緊問食譜，C口述：黑豆干切片；川燙過﹝哦？原來如此﹞；鹽、糖、黑胡椒和香油調味；再拌入紅辣椒，芫荽和蔥花。鹹香豆干拌著辣椒芫荽的辣香，真是一道百吃不厭的樸素絕味。當下決定，佔為己有，這絕對是傳家寶一件。

      時間倒帶回第一週春節過後團聚的菜單：紅燒獅子頭，韓國泡菜炒花枝，鹹蛋杏鮑菇及龍蝦沙拉。

      春天來了，氣溫快速回暖。不喜歡生活一成不變的T跟著季節轉換做準備。這一次的新奇是自製優格機─一台輕巧簡單實用的家電品。為了張揚並証明購物正確，T還事先做好優格請大家品嚐，真的好吃又方便！種種的好處、數不盡的優點，眾家姐妹立即下訂單購買製作機。不要懷疑，現在自做優格成了我幾乎每天期待的新鮮事。就這樣掀起一陣優格風！趁著風潮，T提議做一道讓優格也可以入菜的餐飯：「咖哩如何？」。嗯......確實不錯！於是找了一份南洋咖哩食譜，加減拼湊想著或許可以讓優格取代椰奶入菜。這是第二週的菜單：南洋牛腩咖哩飯。

      烹飪當天，應門的T神情極為疲憊，見面就說：「我好慘」。問她：「怎麼了？」她腔調怪異著說明：「昨夜蚊帳內打死5隻肥滋滋的蚊子，一夜沒睡好」。春天回暖，蚊子也做好準備。進了門，T又說口腔齒後上方長了一個齒胞，痛到不行！剛看過醫生幫她劃膿引流、消炎吃藥，總算稍紓緩些。在廚房忙時，T提起C要到醫院做的眼部徹底檢查時間就約在今天下午1點鐘，她轉述C打算在家等預約時間到，自己一個人去醫院，不來聚餐了。這樣好嗎？我想著。還不及回神，T已拿起電話碎碎念著要把C叫來："一個人在家等著上醫院太孤單了"。C來了，也是一臉倦容，也是一夜不好睡。C說這個時節很麻煩，準備就寢時覺得體熱，孩子不願蓋被子。可是一入夜，氣溫下降擔心孩子著涼，再者小小年紀的妹妹會說夢話，甚至在夢中唱歌，於是一覺到天亮的好眠真是不可求的奢望。對孩子的照撫無法擱置，導致經年累月的睡眠不足，這真是身為母親又一道無解的難題。廚房工作暫告一段落，放著牛腩在咖哩香中耗時燉煮，我們三人移師客廳慵懶坐臥在沙發椅上有氣無力的話家常。門鈴響，由我應門，看見精神飽滿的A進門，心中踏實許多，趕緊確認：「昨夜有沒有睡好？」「睡得很好」「太好了，我們需要啦啦隊鼓舞士氣」。接著活力充沛的M也現身，就這樣低迷的氛圍逐漸回溫熱絡。等到J在門外大喊著：「好香哦！樓梯間就聞到了，今天吃什麼？」，總算一切就緒，一伙人圍桌就坐，準備開飯。雖然M警示T口腔的不適不好食用濃烈辛辣的咖哩，T卻心繫美食，一心敷衍的耍賴：「沒關係，吃過咖哩還有優格」。嘩啊！先上火再救火嗎？不過，這天咖哩滋味雖美，牛腩若再軟爛易嚼些會更好。

       時間到，C堅持自己一個人去醫院報到。三點多，她神色自若一派輕鬆地回來，帶著微笑說：「都還好，沒事」。大家繼續熱鬧的聊天，各式各樣天地之間的無聊話題，滿室繚繞。吵雜喧笑中，彷彿覺得T說話腔調已恢復平日清朗。誰說不是？真正是團結力量大啊！

    農曆正月已過。春季南風吹得濕潮，家裡地板、磁磚牆面沁著微薄水氣；然而佇立於戶外陽光下，卻又酷熱如夏。儘管天氣不甚友善，可是一出巷口，林森路底兩旁終年不起眼的黃花風鈴木在這時節燦爛綻放，每天往返數回，沿途一路經過，不由得放緩行進的速度，享受自然的顏色給予人直覺的欣喜。這樣的片刻，總讓人輕易感受到幸福！於是禁不住自誇﹝一如M和A﹞"我怎麼這樣聰明！"當初找房子把家安頓到這區塊來。

       就這樣在不很舒適的潮熱節氣進逼又參雜欣喜的幸福感中，烹飪課恍然已到第三週。其實此時菜單可以考慮涼麵啦、沙拉啦或三明治之類的輕食來回應天意，不過因為M有"不可說"﹝輕聲﹞的珍貴食材要處理，眾家饕客又十分好奇，於是，M毅然決然挑起主廚大任，負責燉熬一鍋必須非常鮮美的雞高湯，好來煨煮那珍貴的魚...啊...T再三叮嚀不可說。對於熬雞湯這件事，M十分在行，而且循用那種母傳女的秘方古法，滋味純粹鮮美從不出差錯。M口述作法如下：首先找到一家可信賴且自家放養山雞的雞販；挑一隻適當的雞；去皮；洗淨；將全雞放進乾淨塑膠袋中，大力搥打將雞骨擊裂﹝免驚！以上眾多事項皆可請託老闆代勞﹞。全雞烹煮時不再清洗，直接放入深鍋加水熬煮五小時。完成的雞湯滴滴都是淬取骨髓的純淨精華，所以只留高湯，雞肉與骨全丟棄不用了。以這樣熬煮多時、香沉濃郁的雞湯做湯底，加入鮮筍及新鮮菇類的清香來提味，濃郁滋味與撲鼻清香交融又層次豐富，真是高調奢華的味覺享宴！當然也加入頂級並引以為名的珍料，不過，外行的無知無識如我，只是享用其富含的膠質和不同的口感，嚐不出更稀有的滋味啊？那個潮溼悶熱的午後，大家欣奇振奮的品嚐這道平民家常化的名湯時，早把罪惡感遠遠拋到九霄雲外。真是不可說！

       為了搭配這道只適合小口品嚐的非常湯，簡單的做一鍋可填飽肚子的康堤XO醬乾拌麵。在熱氣騰騰的廚房下麵時，一旁幫忙的J語氣認真的問我：「上星期的咖哩怎麼做？我想做做看。」有人提問願意試做，真是一種窩心的肯定。高興之餘，先為提振士氣鼓勵一下：「這道咖哩很棒，不必起油鍋，只要將咖哩粉乾炒香......」於是詳細敘述做法材料調味等等，......就如此完成。J仔細聽過完整陳述，卻一臉困惑：「你是說...不用咖哩塊？」「不用」「咖哩粉去那裡買？」「雜貨店就有。一包漲價了，10元」。她立刻面有難色的說：「這太難了，我不會做！」。這是什麼學習態度！該到角落罰站去。讓人一驚的是，J還算是好學上進的了，其他那幾個......？事到如今也無他法。原本以為烹飪課二週忽呼過去，沒人過問起食譜做法等情事，樂得若無其事將就矇混過去，日子賺得輕鬆再寫意不過。現在J問起食譜，不能讓不會做成了大家不試做的偷懶藉口。可是，只寫一份食譜十分單調無趣，所以只好又'撩'下去，提起精神苦苦思索如何下筆記錄三星期來的陳年往事，期盼菜單食譜的事實陳述可以喚回對食物氣味的記憶，追蹤氣味再找尋每次餐聚的對話情緒。一念之間啊，就為了一份食譜！

    ※南洋牛腩咖哩的食譜如下：

材料：台灣本土牛腩購買於東市場的牛肉攤，超級好吃！

      紅蔥頭切片；大番茄、馬鈴薯及紅蘿蔔切塊；印度咖哩粉適量；八角、月桂葉及薑片洗淨備用；鹽、椰糖調味；椰奶一罐﹝可以牛奶或優格取代﹞

作法：1 煮一鍋滾水，將牛腩燙過，去血水備用

      2 中小火耐心乾炒香咖哩粉﹝不放油﹞，咖哩香氣十足後，放入燙過的牛腩翻炒均勻；再放進切片紅蔥頭拌炒，續加入蕃茄、馬鈴薯和紅蘿蔔拌炒均勻

      3 加入適量熱開水，淹過食材。加入薑片、八角和月桂葉；些許醬油和椰糖調味

    就這樣熬煮至少一個小時，視牛腩熟爛狀況而決定熬煮時間；當牛腩已呈易嚼程度，加椰奶，續煮15分鐘，完成。

       追憶往事對已是"半失憶的歐巴桑"真是極殘酷的考驗。總得有一些具體事實作為追尋的依據，緊抓著稍縱即逝的蛛絲馬跡找回那早已安穩臥躺在不知何處的記憶。最近剛讀完石黑一雄的「The Remains of the Day」﹝長日將盡﹞。石黑似乎很喜歡也擅長運用時間倒帶、回憶的方式來檢視走過的人生，閱讀過作者其他二本作品：「An Artist of the Floating World」 和 「Never Let Me Go」 也是如此。主角都是處於特定時代環境下，安份守己且努力貢獻的平凡人，只企求一生能過個自我做主、有尊嚴的平靜生活，可是總是身不由己事與願違，走到人生的黃昏盡頭，回憶過往，抱持著無法挽回的缺憾，還得努力繼續餘留的日子。在「長日將盡」中，主角是兩次大戰期間的時代背景裡一位英國貴族豪宅的總管家，在繁華已過多年之後，探訪昔日共事老朋友的旅途中，一路追憶過往塵事，回顧自己一生的堅持與失落。全書以管家為第一人稱，從文字平易淺白的敘述，讀者彷彿面對一位走過歲月、溫文有禮的老派紳士訴說著過往種種情事。他與人交談文氣有禮的用詞語調、謹守份際的作為、對主人盲目的忠誠及除卻工作沒有其他的刻板生活，在在讓人相信這是個無趣的人。然而隨著故事的開展，漸漸明白，隱藏在主角表面上純粹職責考量實則極其用心細膩著墨的過往人情實事中，有著老管家深觸心底、不肯流露的懸念真情。沉默，說不出口的蹉跎，造成一生無言的遺憾。我始終認為生命最美﹝或稱為價值或意義﹞就在於人與人之間，知心用心的對待。而石黑的小說把生命裡用心的真摯美感傳達的淋漓盡致、透徹動人！讓我想起幾年前，T和A推薦的一部法國影片，直譯法文片名該是「冬天之心」，訴說一位小提琴製琴師與演奏家之間若有似無的交心情誼，也是部讓人回味不已的好看影片。

       文學作品的虛構故事處理人與人之間真實的關係，作家對生命理解勾勒的想像情節，讓人得以窺見不關己的個人私密情感空間。小說可以很美，可是換成真人真事的材料就不甚美妙。最近報紙記載張愛玲的遺作「小團圓」要出版，擁有張愛玲所有書籍版權的皇冠失去出版權而告上法庭。原稿在張生前好友宋淇的兒子手上。雖然張曾經在私人信件中表示這部手稿在她過世後要予以銷毀不願出版，可是擁有者聲稱為了學術研究，如此珍貴手稿必須保留並出版與世人共享。並辯稱張在私人信件的聲明不具有遺囑的公證力。意思彷彿是不算數所以就不必理會。據說這部小說自傳色彩濃重，張把自己的私密情事寫進故事裡。在餐桌上討論這件事，R和Q齊聲撻伐：「太不道德」。還主張行動抗議：拒買、拒看。天啊！我同意他們的說法，我也談不上是張迷，可是......拒看？Q跟爸爸說：「拒買做得到，可是總會有人借給媽媽看的！」不知'有人'是誰？此刻不由得慶幸自己不是知名公眾人物。私密自主權在網路通暢的時代處處危機，弄得保守人士心神難安。說到這裡，真得向M致意。幸得她大力堅持，意興闌珊的眾家姐妹才同意將雖然沒沒無聞但也有血有淚的個人名字，簡化成不相干人士看不出什麼道理的英文字母。雖然縱使露餡也沒有什麼危機，不過自己做主的尊嚴還是珍貴的人權。私密空間的獨有或分享，應決定於當事人吧！相信大家都點頭稱是。那究竟誰要借書給我呢？

                       世界第一等─夢想實現的滋味

       2009年的農曆年有九天的假期。這麼長的假期依循往常理應出門遊山玩水一番，甚至可以計畫來一趟遙遠夢想中，風馳美麗島的自行車之旅！無奈女兒正處國三的備戰時期，寒假應聲縮短、學期提早上課不說，連過年熱鬧的心情都不能豪放。只能零星打游擊般的逛創意市集、逛書店唱片行，傍晚走向戶外逛校園......逛......，所有的玩樂只能化整為零以最謙卑的姿態來敲門打探。M說過孩子的這段非常時期，媽媽得展現與他同苦的決心；無視孩子獨自打拼只顧自己享樂是不可取的作為。於是，在共體時艱的前提下，這個悠長而美好的假期只好安份地守候溫暖的家，期盼做個孩子人生舉足輕重的推手。可是不知什麼道理，幕後推手聽起來明顯地重要但實際上似乎多餘。所以兩位重量級的推手，落得終日無事遊手好閒，於是結伴看起過年最夯的運動賽事：澳洲網球公開賽。

      其實，看球賽在我們家是每天進行事，凡是運動有關照單全收。對運動極端熱衷的R看起球賽是冷靜的球評兼教練，意思是他不似一般球迷熱情加油看輸贏，而是很專業地分析進攻防守策略運用、評論球員的長處優勢、熟知球隊的背景特點......說起來也是那種"欠栽培"的運動人才啦！我受到R長期調教、耳濡目染下再怎麼冥頑不靈也逐漸理解那個看似簡單刻板以體能力量取勝的雄霸世界，其實有許多細膩的邏輯思維和微妙的心理轉折在活動。所以，在無事有閒思緒放空時，也喜歡和專聘球評一起輕鬆欣賞好的比賽。

澳洲網球公開賽是網壇盛事四大滿貫之一。每年一、二月間，在時值酷熱夏天的南半球澳洲城市Melbourne舉行。賽事從第一輪開打到冠亞軍決賽止，為期兩週。能參加比賽的選手都是當今網壇優秀頂尖好手，其實只要具備參賽資格就已經是一項榮耀與肯定了。今年台灣的盧彥勳甚至在第二輪以黑馬之姿打敗種子選手阿根廷的頭號名將Nabandian，表現絕佳，讓加油的人振奮不已，真讚！可惜在第三輪敗北但已盡力而為，唉！說來運動場上競技的選手所必須面對的各類現實都是極為嚴酷無情的，諸如：比賽結果的輸贏，比賽所需的天賦、體能，比賽當下臨場的壓力，參賽累積分數的世界排名...等等；今年澳網更加上天氣極不友善，氣溫常常高達攝氏四十幾度，讓白天賽事的球手得在灼烈的大太陽底下竭盡所有力氣拼輸贏，真是心力交瘁的嚴厲考驗。我第一次目睹職業網球手在比賽進行中，步履蹣跚無法自持；那位俄羅斯小女將雖然盤數領先仍得因中暑無法繼續比賽而棄賽，宣佈棄賽時心碎掩面痛哭，那一場比賽該是她全力準備卻未及實現的夢想，對手正是最終的女子單打冠軍Serina Williams。Williams逃過這一劫，便一路過關斬將勇奪金盃。運氣之於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兩面刃，有人傷，有人得，只能平常心對待，無法掌控也不能執著。跟著賽程推進，球迷的情緒因投入而加溫；勝出的選手實力也愈堅強接近，賽事愈精采可期。最後壓軸的當然是眾所矚目的男子單打決賽，今年不出所料的是由排名世界第一的西班牙Rafel Nadal與球王Roger Federer對決，尤其令人期待啊！球王Federer已稱霸網壇好幾年，是讓人仰望讚歎莫及的大師級天才球員。球感精確、判斷迅速、手感細膩，打起球來總可以游刃有餘地輕鬆自在，永遠早一步等候著對手的來球予以致勝反擊，讓贏球看起來如此容易不費勁。他的溫文優雅球風和人稱蠻牛的Nadal是有趣的對照。Nadal是底線抽球型球手，球路強悍精準、移位快速、爆發力強，而體能絕佳是他必備的優勢。由於Nadal總是先穩紮穩打的防守再伺機製造攻擊，所以每一得分都得耗盡心力辛苦拼命才拿下。然而他絕不放棄的奮戰精神，創造許多反敗為勝的驚奇，超人體能令人非親眼目睹無法置信。Nadal是近年來步步進逼Federer的挑戰者，事實上Nadal已打敗過Federer多次，可是網壇人士仍以各種理由對Nadal的世界第一抱持觀望的態度，尤其在澳洲公開賽的硬地球場上，眾人一致看好今年狀況良好的Federer奪冠。

這場冠亞軍決賽打了五盤，四個多小時。賽情緊繃，每一局甚至每一分環環相扣都牽動比賽的走向與結果。兩位世界最頂尖的球手，在萬人現場加油掌聲注目下，傾盡所有耗盡所能，爭奪唯一冠軍。原以為球賽只是一則公平方正的競技遊戲，休閒活動嘛！然從雙方實力難分軒輊的對峙、發球抽球正反拍上網絕妙技巧的交手對決、處於劣勢時的抗壓應變、長時間的精神緊繃體力耗損......種種這般艱難的拖磨下，Nadal仍死命拼勁和Federer的堅決執著僵持，猛攻強守互見，雙方想盡辦法將自己所能發揮到極致。他們兩人展現的意志力及絕不放棄的堅持，讓這場球賽有了令人深刻感受的生命能量，讓冠軍的意義有了不俗的價值。球賽可以不僅是娛樂的精采刺激而已！從Nadal全心專注打球彷彿至死方休的純粹意念讓我見識了一個讓夢想實現的具體原型。對Nadal而言，那真真實實是世界第一等的滋味，他贏了那場比賽，世界第一的冠軍。

Federer在賽後頒獎典禮上準備致詞時，特寫鏡頭中的他情緒潰堤哽咽啜泣久久無法言語......。或許，一切已成定局、壓力釋放、失望湧入、身心疲憊......真實心情外人無從知曉。不過，Nadal給了Federer一個溫暖的擁抱，然後在致詞中推崇Federer是偉大的球員，並誠摯地說"我完全瞭解你的感受"。經歷了一場人生重要對決，能完全理解其中艱苦及美好等等真實感受的是你的對手─因為唯他全程第一手的參與─這真是人與人之間奇特而微妙的競賽關係。那一刻，他們是彼此相知相惜的唯一。這真是一場好看的球賽！

運動基本上是一種體能的紀律。縱然擁有天賦異稟的才能和高超細膩的手感技法，若沒有平日以嚴格紀律做體能訓練，在實力相當的競技過程一旦出現疲累，自然肢體反應就跟不上該有的速度，於是動作失去精準，失誤增加，跟著挫折感困擾原有的策略及思考，再來便會信心動搖，糟糕的是，就是此時，對手的機會來了。村上春樹在他最近出版的「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書中，將已是他日常生活一部份且定調他人生本質的跑步這項運動做了完整記錄式的詳盡陳述。他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件事─跑步與寫小說─的經驗心得交互對照，得出有趣的感想："很多寫小說的方法是從跑步學來的"。他歸納出小說家的首要資質是才能。雖然才能是與生俱來無法強求，但才能是基礎，也許各人有高下多寡質量不同，可是不容許全然沒有。另外還得有兩樣必備資質：專注力和持續力，好幫助有才能的人把才能順利地發揮出來。幸運的是專注力和持續力是可以借助後天訓練而獲得或更提昇。村上覺得自己心性適合跑步，而藉由長跑的鍛鍊來學習策動自己體能的紀律，嚴格的紀律便是訓練專注力和持續力的方法。喪志累人的是紀律的訓練是苦行僧的工作，抬面上看不見卻得一步一腳印的累積。村上幾乎每天跑步，參加馬拉松時更得早早﹝三個月，甚至半年前﹞詳細規劃好跑步的體能訓練：每天、每週，跑多長？多快？多久？設定目標，按表操課嚴格執行。他還參加過一次一百公里超級馬拉松，馬不停蹄地跑了11小時42分16秒，這樣的體能紀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好驚啊，實在無能起而傚尤﹞。原本以為文學是心靈創作無關體能，然而大名鼎鼎作家村上春樹卻明言"寫文章本身或許屬於頭腦的勞動，但是要寫完一本完整的書不如說更接近肉體勞動"。如此推論下的結語：若要實現任何偉大夢想，都得從鍛練體能的紀律做起；唯有藉由嚴謹紀律訓練出運用自如的體能，才有辦法讓人保有持續的專注力，幫助人將潛在才能發揮出來；最終讓夢想實現。這個道理在Nadal 的決賽場上，如此清楚明白如此具體有力地呈現在眼前。真是應驗俗話"球場1分鐘，操練10年功"！Nadal實現夢想的過程所付出的萬般努力想來是超乎常人所能想像的百倍艱辛。終究那是世界第一等的滋味啊！

過年後，一個人返兒時家、探望父母。那天，父母親仍延續著過年來熱鬧團聚的圓滿好心情，與我話家常。平日無趣話題不喜言語的父親意氣昂揚、談興甚高，尤其憶起年少時獨自離家赴日求學的種種境遇，他沉吟後說：「我的個性有一項特質......」這是個全新話題，令我好奇：「是什麼？好相處？好商量？」。父親神情堅決的回答：「我不服輸」。不能相信！我與父親十分親近，他是我知道最為溫和寬容的人。他論述：隻身在外打理生活得靠自己，更重要的是辛勤讀書目標考取大學；大考過後看榜單，提及看到自己沒有改成日本姓氏的漢文名字列在榜單上的一刻...，臉上的微笑仍有十足的光采，語意裡盡是神氣。父親對人世間的功成名就確實有股好勝心，或許那正是艱苦中努力不服輸的原動力。我追問：「那一刻是你夢想成真的感受嗎？」「是」「那種感受是世界第一等嗎？」「是世界第一等」父親點頭肯定。世界第一等，著實令人嚮往！人說個性決定一生，對生活抱持自由自在、隨性隨意想像的我，空有大大小小眾多夢想，可是，夢想總在最遙遠的距離，只讓人眺望。可憐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龍成鳳！難怪父親事到如今仍偶而激勵我是不是找份工作，好成就一番事業？想來恍恍終日安逸閒適了大半輩子該有所調整，仔細挑選有為的夢想訂定計畫，拿出行動力，振作起來！就算是新年新希望吧！嗯......依Nadal的啟發，思考村上的說法，得從體能訓練做起。有了充沛的體力才能專注精神持續下去。如何？有人要跟進加入鍛鍊體魄的逐夢團隊嗎？可別只有一片加油打氣聲，除了烹飪課，大家操場見！ 

 耶誕大餐

    今年的耶誕節正巧落在星期四─我們的烹飪日。何其幸運，佳節歡聚派對，毋須費心約定，渾然天成全，HO─HO─HO！

    為了耶誕大餐的菜單，一星期前，大家琢磨討論了一陣子：從西洋傳統的烤火雞開場，紛紛擾擾，最終拍板定案，一致同意火鍋最能吃出豐盛熱鬧的趣味。於是就嚴選台南特有新鮮牛肉來涮蔬菜湯底的火鍋過節吧！真令人期待......。話鋒一轉，有人提到下週可能有寒流來襲，氣溫下降。T接續生動表達冷天享用蔴油雞的那種極致美味，頓時蔴油濃郁的香氣在無言中擴散......。那...到底要蔬菜牛？或是蔴油雞啊？T給個開放性的建議：天冷，蔴油雞好；不冷，維持蔬菜牛的原議。聽起來彷彿是明智的決定，可是我很困惑：「冷不冷，幾度為界？」T迅速回答：「你決定」。果然問題來了。烹飪課前兩天，星期二，氣溫不冷不熱，和T碰面，問她「雞或牛？」「很想吃蔴油雞ㄟ！」沒有遲疑。好吧！就是蔴油雞了。由於蔬菜牛肉鍋的湯底得前一天熬煮備用，所以此刻選定不能再更改。星期三，T見到我說：「天氣不冷ㄝ！」。我已篤定：「蔴油雞」。來不及回頭了，就是揮汗如夏也不管，天再酷熱亦往矣！

    耶誕餐我們以最台式的蔴油雞火鍋歡樂過節！想著，心底微笑。

    這天，天不冷。

耶誕卡片

    雖然名為耶誕烹飪聚餐，要不是J包紮著扭傷的手腕，送給每個人每一張皆不同的手工耶誕卡片，我還真忘了耶誕節悄然到來。紅色卡片，精巧的設計及可愛的圖案全出自J的好手藝。J有一雙串珠、皮雕、布娃娃任何工藝都難不倒的巧手，時常為我們製作與出門裝扮美麗有關的精品：雅緻的串珠項鍊、可愛天使手機吊飾、皮雕鑰匙串飾、隨身皮雕小錢包和應節卡片。每次攤開樣式獨一無二各色不同的禮物，J總以早到優先次序，隨各人喜好挑選。我當然都是搶先第一，除了主人T是唯一且可敬的對手外。不過，大多數時候，各有所好或互相禮讓是真實情況。謝謝J！耶誕快樂！

耶誕禮物

    選在耶誕這天，T打算送我ㄧ份本意為驚喜卻終究忍不住提前透露的禮物：「心中的風景」。T將作畫的心情感受寫成一篇前導序言，讓人對這幅等候多時的油畫有"敲破碗"的熱切期待，好想一睹為快啊！無奈，善解人意的T為端整立在畫架上的'我的禮物'仔細而嚴實地披上美麗的藍色布幕，擺明沒有說情的空間，看畫請等用餐凡事完畢，心情脫俗清靜再說。終於酒足飯飽，大家迫不及待圍繞在藍布幕前等待揭畫的一刻，情緒高漲﹝真想敲碗﹞。T一聲令下：「不行，先清理桌面」。一回頭，才警覺身後餐桌上杯盤狼藉剩羹菜餚入目不堪。幸得C異常機伶立即領悟此一刻所有的美麗必須一致，分毫都不容馬虎破壞，趕緊附和：「收碗，我洗」。各個手忙腳亂，將空間淨空恢復雅氣。深呼吸一口氣，屏息靜心專神凝視......。心中的風景，在眼前開展。

    「心中的風景」畫的是秋天街道路樹的景色，圖畫源出相片；相片則取景於美國中西部俄亥俄州北境邊界的一個當時三十多萬人口的工業小城Toledo。從Toledo驅車前往附近世界著名的景觀─尼加拉瓜大瀑布，大約六個多小時的路程；而距離最近的大都市底特律也只一個鐘頭左右的車程。與人相遇，需要緣分；與地方亦然！我有地利之便卻都無緣無份就近走訪。Toledo當地最知名的人物是極受歡迎的電視影集MASH裡一位總是男扮女裝的配角演員，如今忘了他的名字只記得他有個獨特的大鼻子；另外就是一位當地大學的美式足球明星球員堪稱是家喻戶曉的英雄。時間1987夏末初秋，R剛畢業，也是慶幸，在這裡找到第一份棲身養家的工作。這樣的一個小城，仍鮮明留在記憶裡的，是從住家公寓步行十多分鐘可到達的精神糧倉─區域小圖書館，和漫步到圖書館的沿路每一條街道所享受的閒適寧靜。在秋天，街道邊的路樹，從各種色調的綠，轉金黃、轉澄橘、轉深淺不同姿色的紅。大自然的顏色如此神奇多采、繽紛耀眼，讓人非得找出相機，試著拿鏡頭留住那終會落幕的真實美景。居住Toledo的兩年，是少不更事許多生活探索的經驗累積；是蓄勢待發等待啟航的年輕歲月；也是現實與夢想之間的一段緩衝距離。

    T在導序中提及作畫下筆之間的體會轉折。一方不知何處的風景相片，焦距模糊的樹相，要求重現風景原貌，真是何等艱難！從試著仔細判讀樹種葉型的寫實細節﹝因為問我也得不到答案﹞，到終究得以豐沛不竭的想像來描繪不清楚不明白的圖像，不得不跳脫真實的框架，放任想像自由表述。就這樣親自走一回！T說終於理解盧梭因想像而創作出虛幻意象的心靈。廬梭的熱帶叢林，獅子不真實的存在；T的秋天風景，落葉不真實的不存在。遊走真實與想像之間，T導領我一趟矛盾折衝卻依然發現美的旅行。

    「心中的風景」色彩濃烈，留住深沉的寧靜。論說這樣一幅美麗的圖畫，完全超出我能力所及。只有強烈表達喜歡...非常喜歡！！還有衷心言謝，謝謝T，下一次，我會記得慎選相片，不再......蝦米？沒有下一次了嗎？

A養了一隻貓

    烹飪聚餐，A向來難得提早要離開。這天，才四點鐘不到，A搓揉著眉側髮際間趕著要回家去。大家關心：怎麼了？A說出疲累的源由：「小貓在陌生環境，情緒不安，喵了一整夜。一夜沒睡好。」耶誕夜是A家領養小貓入家門的第一夜，還不習慣，無法平安。事情原來是這樣開始：一位二十多年不曾見面的兒時友伴近日從美返台特意看訪A。朋友聊起養貓樂趣、好處數不完，尤其貓咪的愛乾淨、生活衛生自理、行動獨立不依賴人、出門旅行不必掛意，留置在家沒問題......，總結一句"完全不麻煩"打動了A。當然最重要的思量是：阿Hoh從小就渴望著養一隻什麼﹝什麼都可以﹞，一心盼望有動物陪伴的美好生活。無奈的是每個人對美好生活的想像有遙遠的落差。身為母親的A極不喜歡與動物分享家庭空間，寵物號稱做伴實為打擾甚至破壞美好生活咧！這種親子間的角力拉扯，對媽媽們而言絲毫不陌生，尤其養寵物這件事上簡直是養兒教戰手冊第一題。只是堅持到如今，在阿Hoh明年即將離家遠行就學的時刻，對貓過敏的A答應並認真的領養了一隻貓─一隻A形容"眼睛正圓形"、五個月小、阿Hoh取名為Tar的黑色貓。看見A一夜未眠的倦容，心中為她苦惱著，希望A能儘快接納小貓為家庭新成員，好好享受有Tar增添的樂趣；而Tar應該要學著機伶些，早早適應陌生環境，為家庭和樂做出貢獻啊！聽起來還真像是為人調停婆媳問題，人生道理當真都是互通並彼此適用？

    雖然養貓一事讓人傷神，不過，有阿Hoh的愛護照顧和阿Hoh爸爸的鼎力支援，A輕輕鬆鬆擁有一隻貓的陪伴也真是令我羨慕。可能是誤解吧，我不甚喜愛貓，但是對於大型犬卻有直覺的好感：憨厚熱情友善，肯定是人類的最好朋友。我嚮往，年老孤苦的歲月除了老伴、老友，若有一隻死皮賴臉的深情大狗陪在身旁，該也是幸福而美好的事。不過，狗需要有人照顧，這是我的難題。也許導因於我的母親極好潔淨，活動範圍不喜歡任何動物接近，所以我們家姊妹擴及對生物都避之唯恐不及，甚者心懷恐懼。這些長久以來對狗的閃避恐懼，總算在偷偷觀察訓狗大師R和愛狗人士Q如何予以自然平常心的真誠對待後，逐漸磨練習慣而趨平緩和。但是，養狗是何等蹧蹋人的非常事，若無人拔刀相助做堅強後盾，絕不可貿然行事。趁著A養貓正新奇，找了機會試探大師：「A家養了一隻貓」。沒說話。追一句：「你小時候不是養過很多隻狗嗎？」。有回應了，竟是：「哪有養？是牠們來來去去」。不是實話，「你明明養過，不只狗咧，還有貓啊、兔子啦......」「還養鴿子養雞」。對嘛！......還養鴿子？養雞？「養來吃啊！」超無言！大師又隨意提起有幾隻狗來了不走就留下。機會來了趕緊問：「你喜歡狗嗎？」一陣沉默。「很麻煩......養狗很麻煩！」他直接回答。雖然大師是頂重要的主力將軍，不過，顯然不能依靠，只好"沒魚蝦也好"探探屈居二線兵Q的口風。告訴她：「阿Hoh養一隻貓了！」。立即有熱情反應，問：「什麼顏色？取什麼名字？」「Tar，阿Hoh取的，是隻小黑貓」。她歡喜地笑著。趁勝追擊：「你想養狗嗎？」。不假思索，給的答案竟然是：「養狗很麻煩耶！」。"很麻煩"便是我們家養狗一事的終結篇。我反省再三，只怪自己無能單獨挑起撫養的重責大任。這樣看來，養寵物這件事想清楚還能勇往直前的人得帶點癡狂的浪漫才行，就像決定終身大事，得一時冲昏了頭才做得成。A有兩位浪漫性情中人陪伴身邊，一生幸福。

    我ㄧ直密切注意，已經好久不見A貼上部落格的好看文章了。等待啊等待！關於小貓Tar，可有趣事分享？

    _{就前幾天，鄰居朋友借我ㄧ本『我的工作是母親』，是蔡穎卿最近天下文化出版的第三本書。朋友知道我讀過『廚房之歌』，喜歡作者蔡穎卿對食物對生活的堅持用心，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在令人慌忙瑣碎的廚房工作中還保有溫柔的心和優雅的身影。朋友也是個以母親為工作的媽媽，歡喜與我分享。}

    _{因為是生活書，所以悠閒午後，便興味盎然地一頁一頁翻、一篇一篇讀……讀畢。掩頁合書，抬頭望見的是陽光從窗戶斜照在籐櫃上，一層薄紗似的灰塵，顯目扎眼﹝書中作者家裡陽光斜照窗台映出的是一片光潔啊！﹞。眼前咖啡桌上，各式各樣大小書籍無秩序堆疊。身旁擱置椅側皺巴巴扭擠一處的抱墊，應該換洗了。……正在一陣心思混沌不定時，巧陽從二樓下來，準備自己找點東西吃吃。我下定重大決心地宣佈：「我要買支清掃灰塵的毛撣子好好把籐傢俱清理清理。找個時間，你的房間也該刷一刷…」。手拿蘋果的巧陽一臉不解的問：「你怎麼了！」﹝我猛然想起為孩子準備營養可口的點心應該也是母親的工作項目。失職啊！﹞。於是，自省而汗顏的我把書裡和我同業﹝工作是母親﹞的蔡穎卿對待生活家事的認真勤快一一敘述：}

    _{「每天，每天哦！睡覺前把浴室的洗面台刷洗乾淨，鏡面沾穩潔擦亮，那是她“送給自己的禮物”。請注意，是每天哦！而且是禮物不是負擔。她很“喜歡伺候別人的感覺”，她說“管家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工作”。她覺得做家事像玩遊戲，而她的“家事玩心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不可思議的是她不只是“很會做，很愛做”，她們一家人還“搶著做”。還有還有，她不僅把家打掃得乾淨整潔如飯店房宿，而且蔡穎卿心細手巧有很好美學素養和品味又講究細節，將家佈置得溫馨舒適氣氛美麗如室內裝潢設計師的宣傳作品﹝就像T家﹞。怎麼樣？羨慕吧！她女兒都高呼“媽咪是天才”，朋友啊各行師傅啊都稱讚。我相信。因為，換做我，我ㄧ定驚嘆連連\。」}

    _{我的精采敘述吵醒了臥躺在長椅上打盹的“我的工作是父親”的爸爸。他起身嘆了好大一口氣，聽起來不是很正面，有點‘好好的，沒事找事嘛’的意思。巧陽插言：「你哪來的書啊？」「鄰居阿姨借的」「趕緊拿去還了吧！」巧陽如是建議。}

    _{一本關於居家生活的書，讀下來，給讀者滿載的罪惡感，到底算不算一本好書啊？！}

_Y留言 

     _{從後壁一日遊回來一星期後，見到後壁主人C，高分貝的對她說“真是太好玩了！謝謝啊！”。她理所當然的接收下我感謝的心意，在別客氣的言語間卻出現了賴定你的一句“得交一份遊玩心得”。不會吧？！多年多年前，我們對付孩子〝光玩不練〞的種種卑鄙招式─學習單、心得報告……─如今迴應到自身上來？ 很想立即口頭交差“真是一趟收穫豐富，快樂又充實的郊遊”，只是瓊霞恐怕…肯定…鐵定不會接受。}

     _{後壁，以台語發音，是個說明位置的副詞，很不像是地方的名字。 正如天主教堂的聖方濟神父說的“這座非常特別的天主教堂，不多人知道，因為‘起’在後壁”。 天主教堂是後壁有名氣的地標，由德國普立茲獎得主建築師波姆(Gottfried Bohm)設計，1960年完工，以金屬鋁板架構成金字塔形主體聖殿和三座圓錐頂塔樓，建築的外觀造型搶眼顯目。 教堂聖殿內，四周的紅色木頭格子圍窗取代常見於教堂炫目的彩繪玻璃，裝飾擺置也都十分樸實素雅。 為尊重當地人敬拜祖先的風俗傳統，還設置祖先祭拜堂位供人祈禱。 走看在教堂間，感受一種踏實而貼心的沉靜。 值得一提的是接待我們的神父，他真是這座天主教堂最好的具體代言。 他身穿便於勞動工作的T恤和短褲，兩手沾著微些顯然正在工作中洗不掉或沒洗掉的泥色，唯一讓他和教堂連結起來的是他頸上戴著的十字架項鍊。 這位在台灣18年，自稱是“法國製造的台灣人”神父，以優揚柔轉的音調、一口典雅文氣的台語、不疾不徐熱心誠懇地為我們解說教堂的設置及相關問題，還不時穿插輕鬆說笑與對答。仰望神父這個人，深深感受虔誠信仰給予人不同的視野與力量，讓人投入陌生的人群文化中，仍能自在熱情。這樣的生命熱情是真實而動人的。}

     _{後壁有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不見過他等於沒來過後壁─家喻戶曉的崑濱伯。 雖然‘無米樂’紀錄片有如八點檔連續劇般地普遍流行，可是我還沒看過這部影片。 我對崑濱伯的主觀認識是從他挺身為謝長廷競選總統的造勢會站台而來。 看他為農民發聲為台灣站出來，真是‘水啦！’。 後來電視報導新聞中，看他為了祈福於天上眾神，在造勢台上當眾跪了下來。 接受媒體長期洗禮而產生嚴重不信任公眾人物的我，直覺反應“似乎是政治動作又過頭”，心情難免失望。 新聞後續，崑濱伯在電視上記者追問下回應說“求保庇，只要口頭唸到玉皇上帝，我就跪下來”。原來這是他和玉皇上帝的私密交情，他們習慣的見面方式！縱使面對鏡頭或面對群眾，崑濱伯依然故我，可能從沒想過要隱藏‘私領域‘。多麼真實的一個人！！ 在後壁崑濱伯的米店家，見到的崑濱伯，就是那一個人，真的，不打折扣地一模一樣！崑濱伯最擔心客人遠道而來卻失望敗興而歸，所以總是熱情相迎全意對待。不過我發現天地豁達的崑濱伯仍有唯一顧忌─就是靜坐在一旁聽言觀行的崑濱嬸。 當崑濱伯說得口沫橫飛手舞足蹈時，總不意地瞟向嬸仔一眼，好像探測一下溫度是冷？是熱？ 聽崑濱伯說話很有趣，看崑濱伯和崑濱嬸的眼神話意流轉很有味，看崑濱伯和隨我們同行的天主堂神父土洋對話讓人打從心底微笑。那天，坐在米倉聊天，我覺得很幸福。}

     _{吃過中餐，我們赴約楊媽媽點心坊，楊家女兒接待我們喝茶吃手工餅乾鳳梨酥。 我在楊家女兒身上同樣地看到後壁人情的真實與善意，日常生活裡展現出踏實認真帶來的活力和熱情。 當她在門口迎接我們的時候，滿臉笑意的熱情，讓我誤以為她和瓊霞是舊識。喝茶時，瓊霞澄清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我還以為是玩笑話。 在後壁，就這樣處處充滿人與人之間互動的驚喜。 與人相遇的驚喜！}

     _{回程途中，從車裡往外望，不見擁擠的人群、衝撞的車輛和高聳的樓房。 人與空間的比例，如此遼闊、舒暢。古厝、老街、稻田、近樹、遠山，安靜閒適。}

_{人和自然一起生活的本來樣貌當是如此，天高地大，自由自在。 想到最近讀到「慢食」提到義大利山間的小村─托斯卡納。 作者讚嘆那個“美麗如天堂”的地方。 停頓在那個美麗如天堂…………。 其實，我不需要美食家讚嘆登峰造極的高級餐廳，不需要各道佳餚精選絕配的葡萄美酒，不在乎一縷煙燻香撲鼻而來的滋味，不在乎周到的侍者為我撿拾並摺疊一再掉地的餐巾。 關於美麗的地方，我想像的是一種真實：乾淨整潔、友善熱情、真心實意、烹飪中真材實料、原汁原味的真實。 後壁正是這樣一個風土人情第一味的好所在。 我喜愛後壁，我和後壁超對味！}    

_Y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