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常常一個人吃午餐.晏起的我,午餐總是拖到一兩點才吃.因為很餓了,吃什麼都有滋味.不想出門時就吃剩菜或乾拌麵,要不,腳踏車一騎滿街都是美食:碗粿春捲米糕鱔魚麵……..,一個人的午餐,代表的是隨興,自由.然而,母親過世後我每天陪父親午餐,至今已兩年.一開始真不習慣那麼早用餐.我一點都不餓呀!再則,美麗煮的菜很清淡,難以下飯.可是我耐著性子陪父親,如今竟也習慣了,清淡的菜已吃出滋味,而且在我的讚美之下美麗的菜越煮越好,看得出她的用心.唯有誠心待人才能得到善意的回應.這是我從母親那裡學到的.
這兩日父親有日本友人來訪,每天一同出遊,我叫美麗不用煮飯,好好享受一個人的午餐時刻.中年的我對於外出尋覓美食似乎已經沒那麼熱衷.還是在家裡吃飯舒服.照著自己的步調節奏,有一種久違的放鬆感.我先放上一張拉威爾的鋼琴協奏曲,然後把昨晚的剩飯加熱.熱飯淋上苦茶油與醬油拌著吃很美味.這苦茶油是公公在東勢的同學限量自產的,香氣淡雅獨特.配一小方豆腐與柚子胡椒,很爽口.還有一碗昨晚剩的味噌豆漿湯.以根莖類蔬菜為底的豆漿鍋易做而滋味醇厚,然而這回我做的有點不倫不類,超出做菜的原則.因為沒有馬鈴薯,所以用蕃薯代替,以至於湯頭微甜.為了出清半把芥菜,我在起鍋時放了進去,而且蓋上蓋子讓菜快熟,這一燜,哇沙米的嗆味便微微釋出,成就了一鍋前所未有的風味.不算難吃,只是覺得怪怪的.我開了一小包韓國海苔片配著吃,以其鹹味平衡湯的甜.營養倒是很足:蕃薯紅蘿蔔牛蒡柳松菇油豆腐肉片.
一個人靜靜的吃飯.桌上一大捧日前買的野薑花.狂野不俗的香氣在空氣中恣意流動.初秋的陽光依然猛烈,然氣候已不再燠熱難忍.在光影香氛裡享用素樸的飯菜,聽著拉威爾特有的奇幻,我想起”緣盡情未了”這部電影:人生多麼的深刻---美,專注,死亡,慾求,寂寞,契合,恥辱,懼怕…..人生就像拉威爾的音樂,不諧和的衝撞之間自有奇異的美感.
飯後我飲了一杯S早上留在茶壺裡的紅茶,結束一個人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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