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JACT'S 烹 飪 課

菁英的偏見

   回成功嶺鄉下過年,小叔帶了一本許舜英的"我不是一本型錄."(以下簡稱為"我") 我知道許舜英是廣告人,做過著名的司迪麥口香糖系列.原本以為"我"是一本講廣告行銷的書,沒想到是在談品味.與她對談的是廣告設計家包益民.裡頭的題目都是很令人感興趣的日常生活事物,像麵包,熟食,包包,雜誌,洗劑等等,於是我就津津有味的讀下去.我像許氏一樣,是個偏執龜毛的人,所以看其對飲食的講究;對居家清洗的原則;對天然氣味的堅持,可說是心有戚戚焉.但是,越讀下去,越發現這兩人刻薄自傲到偏激的地步,令我不但不欣賞,反而感到不舒服.

   當然,許舜英有自傲的本錢.她頭腦聰明,感官敏銳,對美有特殊的感受力,又是個完美主義者.因此,任何礙眼的,不美的事物,她都嫉惡如仇.對台灣的很多現象,她批判得很尖酸.雖然有大半是實情,可是那樣不屑的態度,讓我為她難過.畢竟,台灣是家鄉耶.看不起家鄉,不就像鄙視父母一樣?.一直以來,兒子對台灣也有類似的評語:房屋醜陋;人們衣著傖俗;風景區無啥可觀.....,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最大的願望,就是遠離台灣,出國就學,永遠不要回來定居.常常,我為了他這樣的心態,哀傷不已.但是,兒子畢竟是成長中的少年,心態尚未成熟.而許舜英,做為一個社會菁英,竟然鄙夷台灣到如此地步,實在匪夷所思.

   擁有絕佳的品味,淵博的知識以及國際經驗就可以取笑別人?她說,觀察機場裡川流的人物本是一大樂事,但是,台北飛香港的旅客讓她覺得是一種視覺的污染.他們的衣著,言行,俗氣不已.好希望有一班"professional only"的班機.天啊!何其狂妄!她有足夠的語言能力與世界接軌,廣泛閱聽各式原文雜誌,小說,影片,無庸置疑.但是,批判大眾過度使用電腦與看電視之餘,竟然哀嘆"為何只有我一人在看六0年代的電影?為何只有我一人看"New Yorker"上的文章?"這,未免自我膨漲得太厲害了吧?我不知道台北的知識份子有多人,但是,包益民估計看"New Yoker"的只有五人也太離譜了吧!

所以,他們自認是菁英中的菁英,金字塔最頂端的人物囉?看來,台北充斥著不少這樣自視甚高的人物.雖然以睥睨全台的台北人自居,他們竟是看不起台北的!"外國友人來台,你會帶他們去那裡?"許與包兩人,在這一章裡把台北批得體無完膚---沒有夠水準的餐廳,咖啡店,夜店,風景區.三天就要穿幫了.他們都沒有提到台北以外的可能.喔,台北都上不了檯面,遑論其他?

歷史的遷衍,階級的差異,美學培養的失調,造成現今台灣種種不甚令人喜悅的景觀與現象.我本身也不喜歡大眾流行文化,但是, "我不是一本型錄"這本書可議的是心態.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與天賦可以廣收國際訊息與接觸美的事物,因此,缺乏美的自覺不能說是一種罪過,雖然是一種精神上的落後.美學層面光怪陸離的台灣不是不可以批評,但是,不用到咬牙切齒的地步.自認高人一等的文化菁英心態,其實與希特勒無異.除我之外,別人都是次等的?如果人人都是很有品味的菁英,那不是很無趣?

剛好從報上看到馬友友與馬英九的對談.馬友友畢竟是真正的大師.他說:"每一種文化都有缺點,但是接觸之後,就會產生同情與瞭解."說的好極了.先學著做一個寬容溫厚的人再來談品味吧!  

                       世界第一等─夢想實現的滋味

       2009年的農曆年有九天的假期。這麼長的假期依循往常理應出門遊山玩水一番，甚至可以計畫來一趟遙遠夢想中，風馳美麗島的自行車之旅！無奈女兒正處國三的備戰時期，寒假應聲縮短、學期提早上課不說，連過年熱鬧的心情都不能豪放。只能零星打游擊般的逛創意市集、逛書店唱片行，傍晚走向戶外逛校園......逛......，所有的玩樂只能化整為零以最謙卑的姿態來敲門打探。M說過孩子的這段非常時期，媽媽得展現與他同苦的決心；無視孩子獨自打拼只顧自己享樂是不可取的作為。於是，在共體時艱的前提下，這個悠長而美好的假期只好安份地守候溫暖的家，期盼做個孩子人生舉足輕重的推手。可是不知什麼道理，幕後推手聽起來明顯地重要但實際上似乎多餘。所以兩位重量級的推手，落得終日無事遊手好閒，於是結伴看起過年最夯的運動賽事：澳洲網球公開賽。

      其實，看球賽在我們家是每天進行事，凡是運動有關照單全收。對運動極端熱衷的R看起球賽是冷靜的球評兼教練，意思是他不似一般球迷熱情加油看輸贏，而是很專業地分析進攻防守策略運用、評論球員的長處優勢、熟知球隊的背景特點......說起來也是那種"欠栽培"的運動人才啦！我受到R長期調教、耳濡目染下再怎麼冥頑不靈也逐漸理解那個看似簡單刻板以體能力量取勝的雄霸世界，其實有許多細膩的邏輯思維和微妙的心理轉折在活動。所以，在無事有閒思緒放空時，也喜歡和專聘球評一起輕鬆欣賞好的比賽。

澳洲網球公開賽是網壇盛事四大滿貫之一。每年一、二月間，在時值酷熱夏天的南半球澳洲城市Melbourne舉行。賽事從第一輪開打到冠亞軍決賽止，為期兩週。能參加比賽的選手都是當今網壇優秀頂尖好手，其實只要具備參賽資格就已經是一項榮耀與肯定了。今年台灣的盧彥勳甚至在第二輪以黑馬之姿打敗種子選手阿根廷的頭號名將Nabandian，表現絕佳，讓加油的人振奮不已，真讚！可惜在第三輪敗北但已盡力而為，唉！說來運動場上競技的選手所必須面對的各類現實都是極為嚴酷無情的，諸如：比賽結果的輸贏，比賽所需的天賦、體能，比賽當下臨場的壓力，參賽累積分數的世界排名...等等；今年澳網更加上天氣極不友善，氣溫常常高達攝氏四十幾度，讓白天賽事的球手得在灼烈的大太陽底下竭盡所有力氣拼輸贏，真是心力交瘁的嚴厲考驗。我第一次目睹職業網球手在比賽進行中，步履蹣跚無法自持；那位俄羅斯小女將雖然盤數領先仍得因中暑無法繼續比賽而棄賽，宣佈棄賽時心碎掩面痛哭，那一場比賽該是她全力準備卻未及實現的夢想，對手正是最終的女子單打冠軍Serina Williams。Williams逃過這一劫，便一路過關斬將勇奪金盃。運氣之於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兩面刃，有人傷，有人得，只能平常心對待，無法掌控也不能執著。跟著賽程推進，球迷的情緒因投入而加溫；勝出的選手實力也愈堅強接近，賽事愈精采可期。最後壓軸的當然是眾所矚目的男子單打決賽，今年不出所料的是由排名世界第一的西班牙Rafel Nadal與球王Roger Federer對決，尤其令人期待啊！球王Federer已稱霸網壇好幾年，是讓人仰望讚歎莫及的大師級天才球員。球感精確、判斷迅速、手感細膩，打起球來總可以游刃有餘地輕鬆自在，永遠早一步等候著對手的來球予以致勝反擊，讓贏球看起來如此容易不費勁。他的溫文優雅球風和人稱蠻牛的Nadal是有趣的對照。Nadal是底線抽球型球手，球路強悍精準、移位快速、爆發力強，而體能絕佳是他必備的優勢。由於Nadal總是先穩紮穩打的防守再伺機製造攻擊，所以每一得分都得耗盡心力辛苦拼命才拿下。然而他絕不放棄的奮戰精神，創造許多反敗為勝的驚奇，超人體能令人非親眼目睹無法置信。Nadal是近年來步步進逼Federer的挑戰者，事實上Nadal已打敗過Federer多次，可是網壇人士仍以各種理由對Nadal的世界第一抱持觀望的態度，尤其在澳洲公開賽的硬地球場上，眾人一致看好今年狀況良好的Federer奪冠。

這場冠亞軍決賽打了五盤，四個多小時。賽情緊繃，每一局甚至每一分環環相扣都牽動比賽的走向與結果。兩位世界最頂尖的球手，在萬人現場加油掌聲注目下，傾盡所有耗盡所能，爭奪唯一冠軍。原以為球賽只是一則公平方正的競技遊戲，休閒活動嘛！然從雙方實力難分軒輊的對峙、發球抽球正反拍上網絕妙技巧的交手對決、處於劣勢時的抗壓應變、長時間的精神緊繃體力耗損......種種這般艱難的拖磨下，Nadal仍死命拼勁和Federer的堅決執著僵持，猛攻強守互見，雙方想盡辦法將自己所能發揮到極致。他們兩人展現的意志力及絕不放棄的堅持，讓這場球賽有了令人深刻感受的生命能量，讓冠軍的意義有了不俗的價值。球賽可以不僅是娛樂的精采刺激而已！從Nadal全心專注打球彷彿至死方休的純粹意念讓我見識了一個讓夢想實現的具體原型。對Nadal而言，那真真實實是世界第一等的滋味，他贏了那場比賽，世界第一的冠軍。

Federer在賽後頒獎典禮上準備致詞時，特寫鏡頭中的他情緒潰堤哽咽啜泣久久無法言語......。或許，一切已成定局、壓力釋放、失望湧入、身心疲憊......真實心情外人無從知曉。不過，Nadal給了Federer一個溫暖的擁抱，然後在致詞中推崇Federer是偉大的球員，並誠摯地說"我完全瞭解你的感受"。經歷了一場人生重要對決，能完全理解其中艱苦及美好等等真實感受的是你的對手─因為唯他全程第一手的參與─這真是人與人之間奇特而微妙的競賽關係。那一刻，他們是彼此相知相惜的唯一。這真是一場好看的球賽！

運動基本上是一種體能的紀律。縱然擁有天賦異稟的才能和高超細膩的手感技法，若沒有平日以嚴格紀律做體能訓練，在實力相當的競技過程一旦出現疲累，自然肢體反應就跟不上該有的速度，於是動作失去精準，失誤增加，跟著挫折感困擾原有的策略及思考，再來便會信心動搖，糟糕的是，就是此時，對手的機會來了。村上春樹在他最近出版的「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書中，將已是他日常生活一部份且定調他人生本質的跑步這項運動做了完整記錄式的詳盡陳述。他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件事─跑步與寫小說─的經驗心得交互對照，得出有趣的感想："很多寫小說的方法是從跑步學來的"。他歸納出小說家的首要資質是才能。雖然才能是與生俱來無法強求，但才能是基礎，也許各人有高下多寡質量不同，可是不容許全然沒有。另外還得有兩樣必備資質：專注力和持續力，好幫助有才能的人把才能順利地發揮出來。幸運的是專注力和持續力是可以借助後天訓練而獲得或更提昇。村上覺得自己心性適合跑步，而藉由長跑的鍛鍊來學習策動自己體能的紀律，嚴格的紀律便是訓練專注力和持續力的方法。喪志累人的是紀律的訓練是苦行僧的工作，抬面上看不見卻得一步一腳印的累積。村上幾乎每天跑步，參加馬拉松時更得早早﹝三個月，甚至半年前﹞詳細規劃好跑步的體能訓練：每天、每週，跑多長？多快？多久？設定目標，按表操課嚴格執行。他還參加過一次一百公里超級馬拉松，馬不停蹄地跑了11小時42分16秒，這樣的體能紀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好驚啊，實在無能起而傚尤﹞。原本以為文學是心靈創作無關體能，然而大名鼎鼎作家村上春樹卻明言"寫文章本身或許屬於頭腦的勞動，但是要寫完一本完整的書不如說更接近肉體勞動"。如此推論下的結語：若要實現任何偉大夢想，都得從鍛練體能的紀律做起；唯有藉由嚴謹紀律訓練出運用自如的體能，才有辦法讓人保有持續的專注力，幫助人將潛在才能發揮出來；最終讓夢想實現。這個道理在Nadal 的決賽場上，如此清楚明白如此具體有力地呈現在眼前。真是應驗俗話"球場1分鐘，操練10年功"！Nadal實現夢想的過程所付出的萬般努力想來是超乎常人所能想像的百倍艱辛。終究那是世界第一等的滋味啊！

過年後，一個人返兒時家、探望父母。那天，父母親仍延續著過年來熱鬧團聚的圓滿好心情，與我話家常。平日無趣話題不喜言語的父親意氣昂揚、談興甚高，尤其憶起年少時獨自離家赴日求學的種種境遇，他沉吟後說：「我的個性有一項特質......」這是個全新話題，令我好奇：「是什麼？好相處？好商量？」。父親神情堅決的回答：「我不服輸」。不能相信！我與父親十分親近，他是我知道最為溫和寬容的人。他論述：隻身在外打理生活得靠自己，更重要的是辛勤讀書目標考取大學；大考過後看榜單，提及看到自己沒有改成日本姓氏的漢文名字列在榜單上的一刻...，臉上的微笑仍有十足的光采，語意裡盡是神氣。父親對人世間的功成名就確實有股好勝心，或許那正是艱苦中努力不服輸的原動力。我追問：「那一刻是你夢想成真的感受嗎？」「是」「那種感受是世界第一等嗎？」「是世界第一等」父親點頭肯定。世界第一等，著實令人嚮往！人說個性決定一生，對生活抱持自由自在、隨性隨意想像的我，空有大大小小眾多夢想，可是，夢想總在最遙遠的距離，只讓人眺望。可憐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龍成鳳！難怪父親事到如今仍偶而激勵我是不是找份工作，好成就一番事業？想來恍恍終日安逸閒適了大半輩子該有所調整，仔細挑選有為的夢想訂定計畫，拿出行動力，振作起來！就算是新年新希望吧！嗯......依Nadal的啟發，思考村上的說法，得從體能訓練做起。有了充沛的體力才能專注精神持續下去。如何？有人要跟進加入鍛鍊體魄的逐夢團隊嗎？可別只有一片加油打氣聲，除了烹飪課，大家操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