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起簡單的行囊,我獨自北上.到台北才四點,原本要到華山看攝影展,怎知糊里糊塗的進了捷運淡水線,這才知道錯了,該去東西向的板南線.自以為是識途老馬,但腦袋瓜近來可真不管用呀!將錯就錯,那就坐到中正紀念堂站吧.雖然還不太餓,還是踱進了小南門傻瓜麵去吃特早的”晚餐.”這傻瓜麵,我已經嚮往很久了.點的是小碗,一上來那份量還真大.白白的麵上點點綠蔥花.我很吃力的拌了拌,中年女侍指指桌上的黑醋要我加進去.是了,黑醋是傻瓜麵的靈魂.嚐了一口,清清淡淡的,沒啥特色,倒是,那碗招牌湯淡而有味.很雅致清爽的湯頭.裡頭有餛飩,福州魚丸,燕丸以及水波蛋.餛飩做的極好.我很想再加湯,麵可是吃不下了.
沿著靜寂的巷弄走到永康街,想找一家咖啡店坐坐,消磨時光.瑪汀妮芝門口的年輕女侍熱情的解說他們的莊園咖啡,似乎很不錯,我瞧了一眼店內,歐式的華麗桌椅,近乎客滿.我怕人多,還是去別家吧.女侍遞給我兩張名片,說明金華街上有一間他們新開的分店.我經過慕名已久的咖啡小自由,看到每個人自在的安棲在室內室外的座椅,突然覺得自己是個OUTSIDER,於是過門不入.到了金華街,好奇的左轉到新開的那家店.嶄新的店內一個客人也無.我走了進去,空氣中有新裝潢的氣味.照說,我是不能忍受的,可是,莫名其妙的走上二樓,坐在臨窗的位置.點了一杯牙買加藍山.磨過的豆子聞起來很香,但是喝起來並無特別令人驚豔之處.我微微的後悔.幸好店內播放的音樂挺不錯,有男聲有女聲,有義大利風有俄羅斯風,是古早的,有滄桑味的那種.我無聊的翻閱著商業週刊,沒想到對開的六頁DUNHILL廣告讓我細品良久.老牌演員約翰赫特,導演詹姆士馬許,以及非裔建築師三位專業人士,整面的黑白照,配上他們關於工作的睿智見解.我仔細咀嚼,低迴再三.這是一流的廣告.由代言者內在的深度與自我要求映照出產品的頂極質感.我欣賞著藝術般的廣告,啜飲越來越順口的咖啡,聽著帶點淡淡哀愁的音樂,滿懷的心事與失落輕易被勾起,眼眶不覺紅了起來.很感傷卻很完美的咖啡時光.下樓結帳時我問老板那是什麼CD?酷中帶點靦腆的他說是法國香頌,專輯名稱似乎是玫瑰人生.
茱莉亞弦樂四重奏果然如我想像中的美好.我喜歡四重奏勝過交響樂.這次的曲目有兩首貝多芬的晚期四重奏,作品127 與135.127我早已熟捻,北上前一晚心不在焉的聽了135.沒想到,現場演奏的135讓我感動萬分.許多纖細優美的細節是CD聽不出來的.最後一個樂章,更讓我與現實的人生連結起來.那些尖銳的樂句彷彿人生不可避免的困難與挑戰,而交錯的優美旋律與幽默樂句是困境中的光輝與對應.”貝多芬是最接近上帝的作曲家,”心裡默默讚嘆著.旋即又想起,”那巴哈呢?”只能說,同等偉大,只是,貝多芬入世而巴哈出世.整場音樂會我都非常的專注,內心充滿美與感動.這是今年我聽過最棒最超值的音樂會.
到了註書店已近十一點.Peggy很貼心的泡了花草茶給我喝.她問起今晚的音樂會,我熱切的回應.然後,Peggy播放弦樂四重奏演出的巴哈賦格.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沉靜優美.她還拿出一張喜愛的巴爾托克,正巧,那是去年我聽紀珍安演奏之後一直念念不忘的雙小提琴曲.每次到註書店總會有驚喜的發現,不論是音樂或書.疲累了一整天,終於,我躺在潔淨的床上休息.真是充滿藝術氣息的一天.
好安靜的地方.我睡了一個好覺.早餐是素冬粉和蔬菜清湯.Peggy放上一張古大提琴與大鍵琴合奏的巴哈作品.真好聽.我聽了兩遍.不急著去哪裡,好整以暇的隨意看書:楊照的”想樂,”米力的”吃飯的事 生活的事,”昆布的? (書名忘了),外面陽光明亮,天氣清朗.原本打算去美麗華的Peck買麵包,然後到大直故居走走看看.1988年離開後再也沒去過大直社區.然而,昨晚看到桌上擺放的浮士德電影簡介,很想去看.是我喜歡的俄國導演蘇古諾夫導的.幾年前他的”父子迷情”讓我著迷不已.光影交錯的鏡頭,詩意的畫面與語言,形式與內涵兼具,至今縈迴於心.
一查電影時刻,再四十分就上映了,於是匆匆告別Peggy,帶走一張她剛剛播放的藝術歌曲:席夫與女高音Juliane Banse合作的德布西與莫札特.平時懶散魯鈍的我,這時積極又靈光.先到Peck採買麵包,然後搭捷運到南京東路站,改計程車到長春戲院,時間掐得恰恰好.浮士德的攝影還是那麼美,北國特有的清亮淡雅光線仍舊呈現出詩意.似有若無的音樂也配得很好.可是,饑餓,疾病,貧困的場景讓我覺得不舒服,而哲學的辯証是我混沌的腦袋無法理解的.我喜歡女主角.她並非美若天仙,可是顯現出一種乾淨純潔的美.在葬禮上,浮士德輕觸她的手,她微微側過臉來,瞬間之內那細微的,千變萬化的表情,叫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很藝術的一部電影,只是,黑暗面讓人畏懼,不悅.德國的文學家總是如外科醫師般血淋淋的剖析人性的真實面,對我而言太沉重,太直接.結尾的音樂很棒.符合這部電影的重量.我聽完才走出電影院.
已經四點了.我難得到松江路這一帶.從前上班,每日要在這裡轉車的.從四平路走到吉林路轉民生東路.嚮往的史記牛肉麵打烊中.附近沒什麼好吃的,搭上518到雙連站.走進一間大鼎米粉湯.米粉湯,粉腸,鯊魚煙,完美的午餐.昨天四點吃晚餐,今日此時吃午餐,我的可塑性真高呀!隨性又任性,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再走到不遠處的雙連圓仔湯吃一碗冰:芋泥,花豆,以及潔白如玉的小湯圓.吃完這一碗恰到好處的冰,在街角的路邊攤買三個胡椒餅,這才,心甘情願地回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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