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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軌道這部電影的步調很慢,一個接一個的慢鏡頭,卻逐漸凝聚出真誠感人的強勁力道.看的時候很受感動,看完之後更引發種種思緒.這樣一個中日聯姻,跨越祖孫三代的背景,主題其實是認同的問題.故事很簡單:台灣男子赴日留學,成家立業,娶了日本女子夕美子,不幸英年早逝,客死異鄉.夕美子獨立撫養兩個男孩子(分別是六歲與八歲),非常辛苦.她面對的不只是失翼的哀傷;經濟的壓力,還有長子的桀驁不馴.因著母子三人對亡夫的思念,她攜幼子到台灣的花蓮尋根.一個他們從未踏過的陌生地,唯一的連結是摯愛的丈夫(父親)以及他所遺留下來的一張舊照片.黑白的照片上是一個小男孩倚在台車旁.

   他們千里迢迢來到花蓮的夫():一個遺世獨立,翠綠幽靜的桃花源.綠影幽幽之中,蟬鳴更彰顯山居的空寂.保留下來的日式房舍,見證日本殖民的歷史.那裡曾是木材的集散地.深山裡砍伐的巨木都用台車送到村裡,再運到日本.年老的阿公對孫子說,他小時候以為順著軌道可以一直走到日本.孩提時代的他,心裡對日本有無限的憧憬.日本殖民的時代,他被當成日本人教養.儘管日本人有認真守法有禮等等優點,但是他們對被殖民的台灣人總無法一視同仁,總是有高一等的優越心態.最令阿公心碎的是,戰敗後日本一走了之,讓他們彷彿孤臣孽子般的失落.那是被母親遺棄的悲哀.他們是可憐的一群.被教育成日本人,可是卻無法和日本人平起平坐.戰後又和國民政府帶來的中華文化與意識型態格格不入.在驟然失根之後,其心之鬱悶難伸不難理解.化為電影鏡頭,就是阿公在飯桌上難掩失望,拿碗筷的雙手顫抖不已.

   兩個小男孩中,哥哥也有類似的委屈.他沉浸在失去父親的哀痛之中,也感覺得到母親的焦慮不安.兄弟兩人,他總是被母親斥責的那一個.稚齡的他只能以桀驁不馴來做為情緒的出口.對外在的世界有一種莫名的敵意.母親一生氣起來會罵他:你要氣死我是不是,要是我死了,你們怎麼辦?才八歲就得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他老覺得母親不公平,不愛他.大人責罵時只能默不作聲.他心底渴望父親的存在.父親遺留下來的照片一看再看,試圖重覆父親走過的軌跡.通往森林深處的台車軌道於是成了一種隱喻:對於孺慕對象的追尋.阿公以為循著軌道可至日本(母國),而哥哥是在尋求父親的身影.兄弟倆巧遇一個大哥哥,帶領他們沿著軌道往森林深處前進.善良的大哥哥與神秘的山林讓兩個小男孩展現難得的開懷笑容.自由,釋放,好奇….,孩童的純真一覽無遺.森林深處,那個嚴峻寡言的老爺爺和顏悅色地用日文和小男孩們寒暄.那真是令人心痛的畫面.經過那麼多年,老人對於日本母國還是那麼地孺慕.台灣人真是少見的善良.

   處在兩種文化夾縫中的人很矛盾,尤其是這兩種文化相衝突的時候.到底要認同那一方呢?日治時代的台灣人認同日本文化,戰後卻要完全拋棄文化的信仰,接納祖國的中華文化.不僅如此,日本的一切都被宣導成負面的,不好的.浸染日本遺風的台灣人甚至是可恥的.可憐的台灣人,簡直是處在精神分裂的狀態中.李登輝說:”身為台灣人的悲哀….”以及”xx歲之前我是日本人說得好極了.為什麼引起那麼大的韃伐呢?處在政權交接時刻的台灣人,分明是被不公平的母親所遺棄,又不被新社會接納的邊緣人.電影中的小男孩問阿公:”我是台灣人還是日本人?”小小年紀的他也在追求身份的認同.阿公智慧地說:”長大以後你自己決定.”小男孩比阿公幸運許多.他所處的現代社會不再敵我分明,而是文化交流頻仍的地球村.片尾他被母親接納的那一幕極為感人.不論將來如何,至少,他得到了母親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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