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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2012年新年快樂!!

  我是道地的台南人,母親燒得一手好菜.小時候沒什麼吃外省菜的機會.那是不時興外食的年代.我們常去的,不外乎新南振西餐廳,”日本料理,”赤崁日式快餐,或者巷口老戴的陽春麵.記得友愛街有兩家外省食肆,一是南都戲院斜對面的餃子館,一是三六九.小小年紀的我不太記得在三六九吃些什麼,只覺得比餃子館的精緻美味.中正路西門路口有一家小小大東園”,很特別的名字,樓下店面一大堆疊得高高的蒸籠,大概是做些小籠包之類的點心吧,座位在樓上,我們從來也沒上去過.

   第一次吃外省菜是中山女中對面的小洞庭.簡陋的違章建築裡賣的是很道地的湖南菜,口味濃郁厚重,和母親偏清淡的菜比起來顯得美味多多,我一吃驚為天人,愛得不得了.那時約莫是小學高年級,還不會做菜卻常看食譜,當下就立下心願,將來我自己掌廚時,一定要做這樣鹹香好吃的菜.

   回想起來,除了三六九的小籠包和老大房旁的炸春捲,在台南時並沒有機會吃江浙菜.到底是什時迷上江浙菜的,並不明確.可能因為常看美食文章,而台灣的美食家,剛好都是江浙人士,像逯燿東,朱振藩,王宣一,韓良露等等,長久以來,便產生一種心嚮往之的心理.記得八O年代末,大學剛畢業在台北工作時,不曉得從哪兒看到秀蘭小吃的介紹,寫得那麼好,遂把它列入最想去的餐廳.生日那一天,和當時的男友(現在的丈夫)以及他的兩個要好同學一起去秀蘭.從沒吃過江浙菜的我胡亂點了三四樣菜加上一道湯,菜色記不得了,只知有一道黃魚.菜的滋味如何倒沒印象,永難忘懷的是,男友跑去付帳,又青著臉回來向同學借錢我們才走得出去.,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我不知秀蘭是全台北最貴的餐廳之一,還點了最貴的黃魚.好久以後才知道,人家嘲諷秀蘭為小吃大會鈔!”後來我又帶原班人馬去了鼎泰豐.當時的鼎泰豐已頗有名氣,但不像今日需要排隊.我覺得東西很可口,價錢也還好,但男友那兩位出身中部的同學卻說好貴.也不知是否那時種下的果,現在丈夫很愛吃上海湯包.那大概是他最喜歡的外省吃食了(還有醃篤鮮).

   兒子在台南長大,美味的台南小吃他愛的沒幾樣,倒是很愛上海點心:湯包,蟹殼黃,湖州粽,寧波湯圓,炒年糕,煨麵,八寶飯,棗泥鍋餅….,每次上台北,總要為他買一些蟹殼黃與粽子.有一回我們母子倆在101的九如吃晚飯,簡簡單單的獅子頭,炒青菜與酸菜肚片湯,卻讓挑嘴的兩人滿意極了.台北是美食天堂,中西日式料理應有盡有,貪心的我往往意亂情迷,可每次都還是想吃江浙菜.我上台北的次數不多,這幾年下來,也吃了一些江浙館:極品軒,隆記,銀翼,蔡萬興,高記,蘇杭點心.我最喜歡隆記和銀翼,菜色道地,價錢可親,氣氛非常懷舊.也常在億長御坊買熟食:臭豆腐,燻魚,蔥烤鯽魚,辣椒鑲肉,江米藕,炸丸子等等小菜,熱吃冷食皆宜,常常買了在旅館吃或帶回台南.

   江浙菜從來不是急就章之物.材料也許不名貴,可是烹調非常講究,用心,甚至複雜.菜通常是慢燒入味,像雞湯,煨麵,烤菜;有的軟糯腴美,如紅燒烏參,無錫排骨,粉蒸肉,獅子頭;有的清爽鮮美,比方清炒蝦仁或雪菜百頁.菜裡頭加一點紹興酒,更有特殊的風味.那樣軟糯濃腴,層次豐富的滋味,是真正的江南味,黏膩綿長,與清爽簡潔的北方菜大異其趣.江浙菜總讓我想起金庸筆下阿紫阿朱的江南:桃紅柳綠,暖風薰人,整日吃美食,賞美景,聽戲曲,泡澡堂,難怪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雖討厭上海人的跋扈,但江南文化孕育的美食,在中國菜裡到底數第一,愛吃江浙菜的 我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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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的救贖

   母親住院其間,我不只心情煩憂,更因為奔波於醫院與家庭間,體力不支,時間破碎,難以閱讀,遑論看電影.唯一能滋潤心靈的,只剩音樂.驅車往返醫院,照例按下CD鍵.遠在母親生病之前,布蘭德爾彈奏的舒伯特奏鳴曲已陪伴我很久了,舒伯特既然耐聽,我就一直放,天天聽.直到有一天,覺得心情太愁苦,而舒伯特的鋼琴奏鳴曲反映人生真實痛苦的一面,成日浸淫其中,豈不愁上加愁?於是我換成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心緒果然不同,伯爵夫人渴望愛情的詠嘆調,美麗動聽,讓我暫時忘卻憂慮.聽了一陣子,有一點點膩,又換回原來的舒伯特.此時,反倒覺得那誠實面對生命殘酷的樂音貼近我的心情,有如知音.

有時開丈夫的車.他車上的貝多芬與馬勒也放很久了,約有一年吧.每次聽貝多芬的第五與第九,那鐘鼓齊鳴,堂皇莊嚴的樂音總像天啟一般,令我從脆弱憂傷中上升到光明堅毅.等紅綠燈的時候,我不知不覺閉上眼睛欣賞眾樂器美妙的融合,可惜十秒之內就要張眼面對現實.

   極為疲倦的一日,極須睡眠,卻又因為煩惱母親的病情而睡不著.我放貝多芬的鋼琴三重奏.大公,幽靈,Gassenhauer,專注仔細的聽.大,小提琴與鋼琴,纏繞,融合,行雲流水,亦莊亦諧,七十多分鐘過去,我的身體仍累,心靈卻很飽足.貝多芬既深又廣.能勵志,能幽默,能優雅,他是作曲家裡的哲學家,經得起一再的探索.

   還有史特勞斯的”最後四首歌”.總覺得那音樂像是平塗的一幅水彩畫,寧靜,平和,淡雅.沒有濃烈激動的情緒,一逕的平靜沉穩,即使面對向晚.那是一種經歷過世事之後的冷靜滿足.臨終時,我想聽這樣的音樂,特別是第三與第四首.我的唱片是潔西諾曼的版本,她的聲音秀氣高雅,管弦樂與女聲結合得真美妙.聽著聽著,靈魂彷彿被滌淨了.

    數度折騰,母親終於出院了.不必再往返醫院,但在家也有做不完的事.空閒的時候,我聽Anne Sofie von Otter的專輯”In My Element”.那是去年十二月和美玉去國家音樂廳聽范歐塔的演唱會時買的.曲目多元,有古典,有現代.范歐塔詮釋得很好,像個百變的演員.我喜歡Kurt Weill奇特的風格,還有舒曼,馬勒,葛利格等歌曲大師.最後兩首是普賽爾的”When I am Laid in Earth,”和Dowland的”In Darkness Let Me Dwell”,莊嚴,平靜,優美.能這樣面對死亡是一種福氣.令我感傷的是第一首:”I Let the Music Speak.”東歐風的手風琴前奏一響起,我就想起今年春天在普吉島渡假的快樂時光.當時是帶著這張唱片去的.不過才半年時光,怎麼世界就顛倒過來了呢?彷如隔世.

   幸好有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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