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JACT'S 烹 飪 課

  丁凡的俳句寫得精彩,讀到興起,不免東施效顰一番.

(一)

     北投洗溫泉

     熱池冷泉蒸氣室

     心事三溫暖

(二)

     普濟寺重遊

     一階兩階步步沉

     茶花依舊綻  

(三)地熱谷

     清水泛藍光

     雲霧煙變幻飄渺

     心被矇住了

 寒冷的冬天,Tar躲在兒子的絨毛毯.他的觸覺很敏銳.喜歡高級享受.

 陰冷的天氣,帶著作業,到更濕寒的台北.先去東門餃子館吃酸菜白肉鍋.再冒雨到永康街巷內的Chocoholic喝熱巧克力.平素不特別愛飲巧克力,西班牙的除外.那年去安達露西亞,每天喝巧克力配油條.令人滿足的絕配.兒子幫我挑的這壺經典果然好喝.濃郁不甜膩.緊密的卡座,我們兩老和兒子及堂弟對坐.他們已長大了.兩個獨子,從小感情好.

 家常火鍋

 蕃茄沙拉,兒子的拿手.蕃茄切片平鋪;羅勒葉捲起來再細切.他比我講究多了.

  調酒是他的興趣.我們樂得享受.

茄定的烏魚子老店,母親發現的.每年都要來光顧一次.

利嘉山丘上的住宿,好像私人別莊.大片草坪,鳥瞰山下的田疇城鎮.屋外是利嘉林道.散步的好所在.

父親在客廳連唱一兩小時的卡拉O.K.

大門口的楓樹最得父親喜愛.

伯朗大道

夜晚的營火.烤烏魚子配吐司以及小米酒.

夜景

池上風光

C邀約去肥貓早午餐.

鎮店招財貓.整日坐在唱盤上.

C的故鄉後壁.

寶藏巖國際藝術村,從違章建築蛻變而來.

原本就狹窄雜亂,高高低低,破破落落.

頹敗中有一種清朗.

光與影的對照

再怎麼殘破也有

生命力.

   ”遲來的向日葵”演的是四國高知鄉下四萬石小鄉的故事.四萬石是典型的”老人鄉.”年輕人都離鄉背井去工作,留下年事已高的老人們.體力足的,還勉力種田,開店,繼續他們的人生.東京來的丈太郎是市公所的臨時員工,簽三年約,領微薄的薪水,以類似打工渡假的形態過起鄉居生活,為老人服務:接送他們上醫院,幫忙農事,修繕東西等等.

   留在鄉裡的年輕人心裡都很鬱卒.五金行的兒子順一最遠只到過高知市,他想出外闖蕩又提不起勇氣.而市議員的女兒春菜嚮往著外面的五光十色.他們兩人因不同的理由暫時逃離四萬石,不期然在高知相遇.春菜在街上遇到惡少,順一為其解圍,責怪她說:你是父母呵護寵愛長大的,怎麼不懂珍重自己?此時丈太郎剛好找到他倆.順一說,你這東京來的小子怎會知道我的心情,一輩子守在鄉下的自卑心態.丈太郎說他有家歸不得.弟弟在老家已結婚生子,負起照顧父母的責任,世代交替正在進行中,他雖是家人,卻只能像客人般.春菜說:但是你擁有自由吧?父母為我找好對象,衣食無虞,可這不是我自己選擇的人生.

   什麼樣的人生才會讓人滿意?頃讀的小說While I Was Gone的女主角成長於安穩的學者家庭,嫁給醫學生,可是她偏要逃家去過嬉皮的生活,追求她所謂的自由.後來好不容易當了獸醫,建立幸福的家庭.一次和高齡老母談心,母親說:你的問題就在於不知人生艱難.

   不依正常的,或父母安排的路,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嗎?春菜說,自己的選擇雖苦,卻心甘情願.似乎有點道理.在”風中的波斯菊”裡可以看見,善感聰明多才氣的林媽利,一生都是被安排,從習醫,婚姻,都不能脫逃.她雖然聰明能幹,把自己不喜歡的事也都做得很好,可是經常抑鬱寡歡.令人為她欷歔.順從與不順從都要吃苦的話,那,自己的選擇總是心甘情願,沒有怨言.

     從小南門邊的中原福州乾麵出來,我沿著延平南路往北走,要去中山堂聽威爾第的安魂曲.才五點多,卻已暮色四合.吃過飯,時間又早,便好整以暇邊走邊逛.經過貴陽街.腦袋裡的資料庫啪的開啟了:舒國治推薦的永富號冰淇淋不就在貴陽街?可是該向左還是向右?右邊看起來都是公家機關,向左好了.走看看,找不到就算了.今天我一直矇錯方向,走了不少冤枉路.此刻不想用手機查.有點不在意,有點賭氣.隨便吧,看機緣.過了中華路,一路上,連續看到三家平價江浙小吃店:開開看,吃吃看,三友.在沒落的西門町,他們好像式微了.生意很清淡.

   這裡我一點也不熟,還要走下去嗎?街燈下我拿出手機一查,快到了,果然,昆明街口的三角窗便是永富號.小小的店面一個客人也沒有.是啦,仲秋的黃昏,誰吃冰淇淋?節制的我對店員說:一球桂圓."都桂圓?一客有三球."她說.喔,那我要桂圓,芋頭和紅豆.牌子上說一客三十五元.難以置信的便宜."三十五元?"我小心的問."是."

   我在牆邊的椅子坐下.先從芋頭口味吃起.淺淺的原色,口感綿細,香氣淡雅,微微的甜.很高雅的品味.接下來的紅豆冰淇淋,混著打碎的大紅豆顆粒,內斂樸素的真滋味.壓軸的桂圓,比前兩者甜,卻不至於過膩.龍眼干的香甜為這一客冰淇淋畫下完美的句點.永富號精選材料,以高明的手法呈現最原味的香氣.在我心中這是全台第一的冰淇淋.何況它的價位如此合理.也許,以後我會為了它特別繞來這裡?

極樂

難得奢侈地做一次按摩.竟是前所未有的享受.在舒適靜謐的房間裡,按摩師的手滑過我的背,力道合宜,既有觸撫的溫柔,又有效的按壓到酸痛點.我像個小嬰兒一樣,放鬆放心地接受這舒服的觸撫.所謂的pampered就是這樣啊!尤其,加上印第安熱石手法,按摩之外伴隨著一股暖流,觸覺的雙重奏---真是極樂.

Spa

Spa,水療, 説的是同一件事.

第一次體驗,是1997年在九州阿蘇的司Villa旅館.

1998年去溫泉水療的原鄉:Baden Baden.著泳衣的Caracalla和裸身的Friedrichsbad好玩極了.古典美麗的水之樂園.

沒想到,在台灣,在我素所鄙夷的R渡假旅館竟有如此舒適合我心意的Spa設施.

本來我討厭那拔高的彷歐式建築.再怎麼像也是膺品.俗不可耐.這是我個人的偏見.

親臨這旅館,還是不欣賞那樣的風格,但是乾乾淨淨,中規中舉,細節都到位了.最棒的是水療設施.中庭裡好幾池碧藍清透的冷泉.半露天的區域則有烤箱蒸氣室水療池等等.還有一座美麗的溫水泳池.更棒的是,使用的人很少.彷彿是我私有的俱樂部.我先去蒸氣室蒸得熱騰騰,然後躍入清涼的冷泉泳池裡游泳.啊,真是愉快!沁涼的泉水一絲氯味也沒有,空氣清新無比.細雨中遠處青山繚繞著雲霧.我好整以暇地,一趟又一趟,慢悠悠地游著.這也算是一種冥想吧.吐,吸,吐,吸…..,規律的動作,緩緩的呼吸,腦袋自然就鬆弛了.泳池的一端立著優雅的噴水池,細細淌著泉水,另一端是以玻璃門隔著的華麗大廳.這樣的景色,不正是電影裡看到的,北倫敦Hampstead Heath的豪宅嗎?還更好呢,泳池是天然冷泉水,而且是戶外的.

室內泳池的水更深,水溫恰到好處,我呼吸得更慢了,五個划動之後才換氣.我穿梭在不同溫度的池子,浸泡,游泳,不亦樂乎!這麼好玩的地方,怎麼都沒人啊?原來有人怕冷,有人不會游泳.

”就你玩得最兇!”丈夫說.

聽覺的按摩

房内的湯池又寬又深,,真舒服.我放上一張巴倫波因的貝多芬鋼琴奏鳴曲:悲愴,月光,熱情.身心鬆弛時感官特別敏銳.貝多芬無疑是男性的,陽剛的.巴倫波因強勁有力的觸鍵,竟像是聽覺的按摩.在熱水溫柔的包覆中,我的耳朵享受著充滿力道的按摩.唉,真是過癮.   

   坐在國家音樂廳最後一排聽Fleming演唱.她一開口,那熟悉的韓德爾歌劇詠嘆調讓我激動得幾乎落淚.幾年前我每日必聽她那張韓德爾專輯,沉浸在巴洛克宮廷音樂華麗嬌俏鬥豔的感官氛圍內.而Fleming歌聲的千迴百轉,簡直是聲音的九彎十八拐,令人嘆為觀止.感謝丈夫的慷慨與厚愛,我有幸坐在音樂廳聽那熟悉的聲音與樂曲.Fleming的聲音彷若天籟.對外行的我而言,立時的感覺是,若以葡萄酒來比喻,她多麼的dry.不是入口甜蜜討喜那型,而是在dry中逐漸顯現出甜味與餘韻,很深厚紮實的功力.當年因為喜愛她的演唱連帶地買了她的自傳:The Inner Voice.她的質樸苦學平易近人令我印象深刻.

   中場休息我走出去倚著欄杆欣賞植栽美麗的綠牆.意外的聽到犀利的樂評.身旁的年輕(比我年輕)男子拿著手機對沒來聽音樂會的樂友描述心得:一開始就唱Handel呀.....曲目很廣,算是有誠意啦!可是我覺得Lieder不算是她的強項,還是Opera比較好,她的聲音maintain的還好啦,但是花那個錢有點太貴,你沒來也o.k啦!我不是在跟你炫耀......,你知道她下半場唱什麼嗎?阿維農之歌!well,我也算半個專家,CD有二十幾片......   聽了這人的評論,我覺得自己單純得可愛.好多人好多事好多作品,我都只看到其中的美好而沒有看到缺點.上帝真是恩待我.

   不過,托那業餘樂評家的福,沒買節目表的我得知下半場那首很有味的歌曲出自阿維農之歌.我也去買一張來聽聽吧!

   父親的體力真好.出門旅遊,我常累得半死,他卻神清氣爽,很難相信他已八十多歲了.

   我說,爸爸,如果有人採訪你,問:'老先生,你身體這麼好,平日都如何養生的呀?"那你怎麼回答?

   "我喔,就說每日要運動,心情要好呀!"

   維持好心情不容易.我好奇的問:

   "怎樣才能心情好?"

   "莫生氣啊!" 啊,生氣是我的死穴.我和s同時哈哈大笑.想起s常惹我生氣,我問:

   "如果有人惹你生氣該怎麼辦?"答案出乎意料之外的簡單.

   "那你就不要中他的計啊!"

    是!我的天才老爸.他也常惹我生氣.

    我不要中他的計才好!

   托C的福,我和父親有了一趟豐富的歷史田野之旅.

C的忘年之交黃天橫先生出身台南固園,是位溫文儒雅,博學多聞的耆老.92高齡的他獨自從台北南下,主要目的是前往茅港尾黃家勘察文人黃清淵的古宅.日治時代黃天橫的中學老師前島信次在做田野調查時曾到茅港尾黃宅,認識了黃清淵,並獲贈他所著作的茅港尾紀略.這是黃天橫先生與黃清淵的淵源.

去年在台江國家公園所舉辦的古地圖展裡,黃天橫先生與黃清淵的孫子黃光瀛課長有了交集,遂有這趟的黃宅之旅,由黃課長親自安排行程.於是我們一行先搭竹筏欣賞紅樹林綠意盎然的美景,接著去七股的遊客中心看影片,到佳里興的廟宇看葉王的交趾陶,吃麻豆著名的碗粿,然後在微雨中抵達黃宅.

位於靜僻巷弄中的黃宅草坪青翠,紅瓦紅牆襯托得屋前屋後的樹林特別碧綠.這屋子有八十多年的歷史,所在地茅港尾位於”官道”上,是諸羅往台南的必經之路.黃課長指指房屋側間,說是他阿公的書房.府城憨我遙想當年茅尾港繁華之時,曾向連雅堂習文的黃清淵在此讀書著作,紀錄當地的點點滴滴.集觀察家與著述於一身,嚴格說起來是人類學家吧.無怪乎他的孫子黃光瀛是生態學者,克紹箕裘,其來有自.

眼光短淺有如井底之蛙的我此行學到很多在地的人文歷史,包括廟宇建築,西拉雅公廨等等.更重要的是,莫名其妙的大府城心態終於學會謙卑.我所以為的”草地”竟有這樣詩書傳家的人物.

巧合的是,黃課長是我大學同儕.睽違近三十年,見面第一句話我很突兀的說:”我認識你.”他笑問緣由.”南友會呀,”我抿嘴一笑:”而且我們在中興湖釣過魚!”他似乎記起來了:”那次釣魚比賽我得冠軍,錦旗還留著呢!”是喔,他這一說,我才想起彷彿還偷吃步拿他的魚來充數,因為我和室友根本不會釣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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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FR從前在唱片公司的同事送她Brooklyn Riders四重奏的票.我早就注意到這個樂團了,只是演奏場所遠在新營,又怕聽眾隨意鼓掌,有點提不起勁.既然有免費的票,況且Cynthia也想去,於是我們就在暮春的週末夜搭火車去新營聽音樂會.

   真是意外的驚喜.比我預期的好太多太多.年輕的團員們非常帥氣親和.一流的演奏.技巧,均衡度,張力樣樣都好.特別是,有一種弦樂四重奏少有的怡然自得之輕鬆感.雖然放鬆,但深度絕不打折扣.他們的貝多芬,不同於茱莉亞或Italiano那般學院,演奏op.131,渾然天成,一氣呵成,過癮極了.Cynthia說的好,這個樂團有自己的個性:雅痞風,紐約味.

   去大廳向FR的前同事致謝.”你們和FR是同學?”他問.我點點頭,心裡很以FR為傲.托她的福,我享受了一個美妙的夜晚.可惜的是她因為孩子幼小無法親臨音樂會.

瀟灑

坐在國家音樂廳倒數第二排聽列夫席茲彈舒伯特的奏鳴曲D958.樂曲我是熟的,家裡有玻里尼彈奏的CD.音響和技巧我外行.感覺琴音雖響但音色朦朧不清.到了第四樂章,不管聲響如何,卻完全被曲子的氣勢氛圍所震懾,一種全新的發現,感動與迷戀.中年的我重新感受到青春的想像,迷惘與期待.

那如浪湧至,捲起千堆雪的琴音令人聯想到一個英文字:Eloquent.雄辯滔滔.充滿力道的流暢.可那力道渾厚堅實,如山般穩固,是沉穩的,沒有侵略性威脅感與自炫的男性力量.多麼罕見的特質.正讚賞時,琴音一轉,黑白鍵上輕快靈巧的觸鍵輕鬆自若地流洩出一派灑脫.啊!那真正叫做瀟灑.像一陣秋風,像旅人的足音,像一抹苦笑.輕靈對比穩重,造成的效果是意外的驚喜.呂正惠說的好,舒伯特是把流浪與漂泊感表現得最好的藝術家.我很難把矮矮胖胖戴著圓圓眼鏡的舒伯特和他做的曲子聯想在一起.幼稚的我幻想著,如果有像這闋樂章般的男人,我一定會愛上他.

The Sound Next to Silence

   因為註書店Peggy的關係而知曉了ECM唱片公司.她從前是ECM的代理.我買了好幾張CD,除了基東克來曼的巴哈無伴奏小提琴,其他皆是非主流.Peggy提醒我ECM的唱片封套都是很有特色的攝影作品.果不其然.都是些迷離朦朧的黑白照或低彩度的設計.Ambiguous.曖昧不明是藝術的本質.大學老師如此說.我牢牢地記住.

某日逛到誠品書店音樂館,看到似曾相識的風格,哦,原來是ECM,而且還有一部影片:The Sound Next to Silence.我不知那是怎樣的電影,可那文字入眼難忘.僅次於靜寂的聲音.真正雅好音樂的人必定懂得欣賞靜寂.在音樂與音樂之間需得靜寂的存在.那是沉澱思緒的必要.無時無刻填充著聲響的世界多可怕.唯有懂得靜寂之美的人方能欣賞音樂的美.因此,僅次於靜寂的聲音便是ECM的自我期待與自傲.

終於在註書店看到這支影片.Manfred Eicher, ECM創辦人,在世界各地旅行,尋覓有才能有風格的音樂家,為他們留下美麗的聲音.他對聲音的質感極度敏銳,極度要求.事必躬親的希臘女作曲家Eleni Karaindrou對Eicher全然託付,因為他凡事投入,而且有詩意.他所挑選的音樂家,都是將音樂的美感完全融入生活的藝術家.不僅音樂美,人也寬容風趣.阿根廷的手風琴家,義大利的管樂手兼作曲家,突尼西亞的奧德琴手….,他們都是極富魅力的人物,言語睿智,沉浸在音樂中的表情令人動容.

世界真有趣.飛機汽車火車…..,交通工具或迷離或明晰,Eicher穿梭奔忙,只為留下難得的,好聽的聲音與眾人分享.有錢又有理想,我想他是幸福的.而音樂家與聽眾則是幸運.

下榻的旅館位於洛北國際會館旁.競技場式的環型建築,圓形的中庭是美麗的庭園,也是露天的結婚式場.老派的旅館,安靜雅潔寬敞,窗外是樹林,不遠處是公園.       

從國際會館站搭地鐵到北山站即是京都植物園.春暖花開,美景處處.     

哲學之道     法然院            

南禪寺後山幽靜的最勝院.古寺蒼松,芳香的梅與爛漫的櫻.木牌上一首譯成英文的詩:

山腳古寺傳來微弱的莊嚴晚鐘聲

山的緩慢心跳

松樹沉穩的脈搏

合而為一

 鐘聲,青山,松樹.....

頑固的蟬鳴

小白狗

靜肅的藝術家和尚  雕刻著能面具

為老桃樹支起竹支架

力量及關懷的象徵

在筆直的森林 搖晃的樹冠下

一切清涼

在此尋求

在此得著

雖隱密卻開放

在松樹的內心

迢迢坐火車轉公車到洛西的大原野,難忘那裡翠綠的竹林以及當年在寺前敲鐘許下的願望.初春時節,櫻花半開,竹林半綠,池裡的睡蓮仍是蕭瑟.此地合該夏日來訪.幸好仍是安靜的.時間匆促,找不到當年那座寺,卻尋訪到迥異於名勝點的安寧.樹和花因此更美了.

   京風味

   造訪京都無數次,也曾羈留三個月,卻在半百的年歲才體悟到京料理的清雅妙趣.年輕的時候,京料理離我好遠.價昂,量少,美雖美,我寧可花四分之一的價錢去吃定食套餐,炸豬排飯或拉麵.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初履京都,午後去森井先生家拜會,奧樣問我們午餐吃什麼?我興高采烈地回答:”拉麵.”她看我那天真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學成離去的初夏,森井夫婦在先斗町的料理老鋪設宴餞別.古舊的房舍一塵不染.踏著光潔的木製樓梯到二樓的廣間,紙門一拉便是獨立的包廂.榻榻米上一張矮矮的餐桌,我們席地而坐,享用正宗的京風味.清淡,少量,乏肉,是我最深的印象.此外,便是菜餚中有一道京都夏日特有的河鳗料理,以及奧樣表演用筷子將烤香魚拆散,優雅食畢,只剩一付乾淨細緻的魚骨.

   今次再訪京都,被帶到洛北巷弄間一家隱密的京風小餐館.窄窄的門面共有三進.臨街的廂房有一桌,中間是長長的木製吧台,可坐十人.後進臨著庭院擺有兩桌.我們一行十人一字排開圍繞著吧台而坐.穿著黑色繡花和服的女將是第六代京都人,皮膚白晰,笑意吟吟.吧台桌面一只竹簍,上面擺幾顆上賀茂蕃茄,旁邊一碗南瓜泥,,一望便知這館子走的是家常風味路線.雖說家常,卻也承襲著量少質精,擺飾美麗的京風.細細品味用心精製的當季佳餚,慢慢淺酌,隨意和日本友人以及親切的老闆娘聊天,氣氛輕鬆閒適.中年的我已經不再執著於大塊的肉與飽食的量.能夠享受視覺之美,食材之良以及環境氛圍,實在是歲月洗禮的結果.

春蔬

有麻油香的胡麻燒酎.

舒適而隱密的小餐館

進進堂

   在京都植物園賞花,一流連便是兩個鐘頭,誤了午餐,又不想隨便吃園裡食堂的烏龍麵.大馬路上都是西式餐館,我雖想吃和食,卻因疲累而走入進進堂.左邊是麵包部,右邊是咖啡館.我要了一份有湯有菜有肉的定食.原以為是法式的蔬菜燉肉,沒想到是火腿洋香腸加馬鈴薯紅蘿蔔及酸白菜絲的燉湯.品質不錯,但酸白菜微甜,我不喜歡.侍者拿著一大木盤約莫十來種的切片麵包讓人選擇,凡點定食的都可無限享用.麵包真好吃,新鮮香脆,咖啡也可續杯.候餐的時候,我細細打量這咖啡館.木質的桌椅與地板,棕色的色調,高雅中流露著溫暖.男女侍者皆親切溫柔.很好的歇腳處.用餐午茶飲葡萄酒或咖啡皆宜.麵包店與餐館結合得很好.桌上有一本小冊子,介紹進進堂的由來.今年正巧是開業一百周年.我以有限的日文,琢磨出以下的內容:創辦人是基督徒,進進堂之名來自於腓立比書:”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忘記背後,努力面前的,向著標竿直跑,要得上帝在基督耶穌裡從上面召我來得的獎賞.”法國文學造詣頗深的社長先生曾經赴法學習,務求做出最美味最道地的麵包.店裡的格言為:”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多愁善感的我在咖啡館內回味著植物園內繁花如夢,憶起去年此時所見的野花…..,物換星移,世事多變,人生再難掌握.眼眶泛紅之際,侍者過來問我是否再添咖啡?我搖搖頭.還是學學京都人的節制吧.

  湯葉泉

   晚上八點多想在下榻的旅館吃一頓高級料理,沒想到吃了一頓閉門羹.忙碌的領班手一揮說”No table!”我看了看旅館提供的周遭餐飲地圖,選了湯葉泉.日本人好迷豆腐,湯葉(豆腐皮).週末的晚上,市中心邊垂的這間店竟然還要排隊.這家湯葉泉並不是我以為的平價日式餐館,是日菜西吃的法國風小館,且看餐館簡介:”和食素材”湯葉”及京料理穿上法式新裝.一流主廚以藝術手法呈現佳餚.當季食材展現了味覺的和諧與視覺之美.”洋風佈置的餐館有著日式的清簡.優雅中流露輕鬆的氣氛.豆乳冷湯,前菜,浸在豆乳裡的薄嫩湯葉,海鮮天婦羅,勾薄芡的湯葉泡飯…….,每一道皆精緻爽口.甜點的抹茶霜淇淋真美味,恰到好處的甜.茶香,甘味及微微的苦在口中交織成令人難忘的滋味.可惜只有一點點.畢竟這裡是京都.幾年前奧樣在大阪請我們吃湯波料理,多到吃不下呢!

勾薄芡的湯葉泡飯

   湯豆腐的滋味

   湯豆腐是京都名物,但我一次也沒吃過.花大錢吃白水煮豆腐?沒道理.但是這日我們在哲學之道走了兩個鐘頭,肚子早就餓了,沿途卻只有咖啡館.到了南禪寺,一見到著名的”奧丹”不由分說就走了進去.將近兩點的時刻卻還要排隊.我們中了蠱似的默默站立等候,幸好庭園蒼翠靜雅,浮躁的心慢慢沉澱下來.食畢走出來的客人不斷說美味美味,讓我們的心更加期待.英語流利的女將把我們安排在靠窗的位置.前菜是一方香氣濃郁的胡麻豆腐.繼之以一碗山藥泥以及豆腐田樂燒.然後在白色陶爐上點火,放上一鍋白水煮豆腐.白色的砂鍋上鋪著幾片昆布,疊著兩圈豆腐塊,中間有一小陶瓶特調醬油.女將先將醬油從溫水中拿出來,示範著吃法:用小漏勺撈起一塊豆腐,放到小碗裡,灑上蔥花,一小匙山椒粉,淋上些許醬油.饑腸轆轆的我馬上吃起來,啊,真好吃!溫熱的豆腐口感結實,隱含淡淡的豆香,伴隨著適口的醬油與提味的山椒粉,蔥花,前所未見的清雅風味.一面欣賞著風和日麗的庭園,一面享用素淡原味,我終於瞭解了京都一貫以來的古典特質:含蓄節制的美感,謹敬慎重的態度.鈴宮教授以一個英文字來形容:DESCENT.這幾乎是京都人的哲學.一切的一切都要”恰到好處.”

社區咖啡館

   倦遊歸來,在回旅館的路上發現了這間小巧的糕餅鋪.我看了招牌上的說明,直覺是佳店.一進門,一邊是擺放蛋糕的櫃檯,一邊是座位區.七八位客人高談闊論,聲浪之大在店外就已領教,室內更不用說了.S怕吵,卻好風度的忍耐著.點了兩杯紅茶之後,我去櫃檯選蛋糕.S說他不要蛋糕,但我看櫃內的蛋糕樣樣可口,自做主張幫他點了草莓蛋糕,自己要了一份洋梨塔.喔,喔,這洋梨塔真好吃啊,香酥的派皮與甜美的餡融合得天衣無縫,配上清香的紅茶,只能用幸福兩字來形容.我的吃運真好呀!並且我很英明的為S點了一份,這樣他就不用和我分食洋梨派了.

塔皮混有堅果,特別的濃郁香酥.

   新式居酒屋

   京都車站食肆林立.向來優柔寡斷的我不知何故,一眼看上”山內農場.”它標榜鹿兒島地雞.乘電梯上去一看,是間喧嘩熱鬧的大型居酒屋,菜色看起來很不錯,就是喧鬧了點.稍稍等候了一下便被帶到內裡的席位.菜單製作得很好,美麗的彩色圖片,引人的文字說明,光看就令人食慾大振.菜色非常多樣化,而且價格合理,我立刻俐落的選好菜.年輕女侍端來兩杯泡沫結霜的生啤酒,然後指著桌上的小型電腦要我從那裡注文.這實在有點為難我這個日文不太靈光的歐巴桑.但是為了美食,只得硬著頭皮研究一番,按了幾次,成功了,於是隨心所欲的把想吃的菜餚一一點按,真是開心!端上來的菜,果真如菜單上的文與圖所形容的一樣美味,太過癮了.雖然是大眾居酒屋,菜卻很精緻.要不是S的管制,我可以再多來幾杯的.啤酒燒酎調酒梅李杏酒.....目不暇給呀!

 把菜鋪在白飯上,淋上特製的柴魚雞高湯,便是清爽鮮美的湯飯.

 焗烤山藥泥,人間美味,真想知道作法.

美酒佳餚,實至名歸.S對這居酒屋讚賞不已,頻頻稱讚我的英明.

鶴屋吉信

   數年前福本太太來台南時攜來一盒鶴屋吉信的柚餅.那是我第一次知曉這間京都老鋪.說是柚餅,吃起來卻像軟糖,我覺得普通,兒子愛極了,以至於後來S去東京開會時還特意繞到世田谷分店購買.這次到京都,匆促中還撥空到今出川通的本店購買柚餅.賀屋吉信本店,古老大器,優雅低調,純正的京都風味.提袋,包裝無不細緻高雅.淺綠色的說明書呼應著淡綠的柚餅:明治初年,三代 伊兵衛研發柚餅,以求肥的香柚及三盆糖研製,是為皇室所購的光榮名品,號稱天下一品的京銘果……..吾兒真有眼光啊,具有royal taste,我可嚐不出所以然.購畢回到京都車站,這才發現伊勢丹地下的老鋪街就有鶴屋吉信的小鋪,白跑一趟,但也見識了本店的京味風範.

春節期間怕人擠,不敢出門,只在住家附近走走.

天氣晴美.

我出生長大的家園,可愛依舊.

 行走其間,處處都有回憶的連結.

 小學同學多半住在開山路,府前路的巷弄裡.此如今很多老房子轉型成有意思的店.  

  摯愛的孔廟風景

府城作家葉石濤說的好,有土斯有情.

文資館正展出柯錫杰的台江攝影.

台江風光不甚得我心.這段文字倒是感動了我.

父親從前上班的所在.

舊家附近碩果僅存的雜貨店.販售傳統的台式麵包.

母校的禮堂.一樓曾是我上音樂課,美術課的地方.二樓是遊藝會,畢業典禮的場地.

    小學三年級的教室.當年我常常把臉轉向窗外,遙望不遠處的林百貨以及其上的藍天,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

   背起簡單的行囊,我獨自北上.到台北才四點,原本要到華山看攝影展,怎知糊里糊塗的進了捷運淡水線,這才知道錯了,該去東西向的板南線.自以為是識途老馬,但腦袋瓜近來可真不管用呀!將錯就錯,那就坐到中正紀念堂站吧.雖然還不太餓,還是踱進了小南門傻瓜麵去吃特早的”晚餐.”這傻瓜麵,我已經嚮往很久了.點的是小碗,一上來那份量還真大.白白的麵上點點綠蔥花.我很吃力的拌了拌,中年女侍指指桌上的黑醋要我加進去.是了,黑醋是傻瓜麵的靈魂.嚐了一口,清清淡淡的,沒啥特色,倒是,那碗招牌湯淡而有味.很雅致清爽的湯頭.裡頭有餛飩,福州魚丸,燕丸以及水波蛋.餛飩做的極好.我很想再加湯,麵可是吃不下了.

   沿著靜寂的巷弄走到永康街,想找一家咖啡店坐坐,消磨時光.瑪汀妮芝門口的年輕女侍熱情的解說他們的莊園咖啡,似乎很不錯,我瞧了一眼店內,歐式的華麗桌椅,近乎客滿.我怕人多,還是去別家吧.女侍遞給我兩張名片,說明金華街上有一間他們新開的分店.我經過慕名已久的咖啡小自由,看到每個人自在的安棲在室內室外的座椅,突然覺得自己是個OUTSIDER,於是過門不入.到了金華街,好奇的左轉到新開的那家店.嶄新的店內一個客人也無.我走了進去,空氣中有新裝潢的氣味.照說,我是不能忍受的,可是,莫名其妙的走上二樓,坐在臨窗的位置.點了一杯牙買加藍山.磨過的豆子聞起來很香,但是喝起來並無特別令人驚豔之處.我微微的後悔.幸好店內播放的音樂挺不錯,有男聲有女聲,有義大利風有俄羅斯風,是古早的,有滄桑味的那種.我無聊的翻閱著商業週刊,沒想到對開的六頁DUNHILL廣告讓我細品良久.老牌演員約翰赫特,導演詹姆士馬許,以及非裔建築師三位專業人士,整面的黑白照,配上他們關於工作的睿智見解.我仔細咀嚼,低迴再三.這是一流的廣告.由代言者內在的深度與自我要求映照出產品的頂極質感.我欣賞著藝術般的廣告,啜飲越來越順口的咖啡,聽著帶點淡淡哀愁的音樂,滿懷的心事與失落輕易被勾起,眼眶不覺紅了起來.很感傷卻很完美的咖啡時光.下樓結帳時我問老板那是什麼CD?酷中帶點靦腆的他說是法國香頌,專輯名稱似乎是玫瑰人生.

   茱莉亞弦樂四重奏果然如我想像中的美好.我喜歡四重奏勝過交響樂.這次的曲目有兩首貝多芬的晚期四重奏,作品127 與135.127我早已熟捻,北上前一晚心不在焉的聽了135.沒想到,現場演奏的135讓我感動萬分.許多纖細優美的細節是CD聽不出來的.最後一個樂章,更讓我與現實的人生連結起來.那些尖銳的樂句彷彿人生不可避免的困難與挑戰,而交錯的優美旋律與幽默樂句是困境中的光輝與對應.”貝多芬是最接近上帝的作曲家,”心裡默默讚嘆著.旋即又想起,”那巴哈呢?”只能說,同等偉大,只是,貝多芬入世而巴哈出世.整場音樂會我都非常的專注,內心充滿美與感動.這是今年我聽過最棒最超值的音樂會.

好安靜的地方.我睡了一個好覺.早餐是素冬粉和蔬菜清湯.Peggy放上一張古大提琴與大鍵琴合奏的巴哈作品.真好聽.我聽了兩遍.不急著去哪裡,好整以暇的隨意看書:楊照的”想樂,”米力的”吃飯的事 生活的事,”昆布的? (書名忘了),外面陽光明亮,天氣清朗.原本打算去美麗華的Peck買麵包,然後到大直故居走走看看.1988年離開後再也沒去過大直社區.然而,昨晚看到桌上擺放的浮士德電影簡介,很想去看.是我喜歡的俄國導演蘇古諾夫導的.幾年前他的”父子迷情”讓我著迷不已.光影交錯的鏡頭,詩意的畫面與語言,形式與內涵兼具,至今縈迴於心.

一查電影時刻,再四十分就上映了,於是匆匆告別Peggy,帶走一張她剛剛播放的藝術歌曲:席夫與女高音Juliane Banse合作的德布西與莫札特.平時懶散魯鈍的我,這時積極又靈光.先到Peck採買麵包,然後搭捷運到南京東路站,改計程車到長春戲院,時間掐得恰恰好.浮士德的攝影還是那麼美,北國特有的清亮淡雅光線仍舊呈現出詩意.似有若無的音樂也配得很好.可是,饑餓,疾病,貧困的場景讓我覺得不舒服,而哲學的辯証是我混沌的腦袋無法理解的.我喜歡女主角.她並非美若天仙,可是顯現出一種乾淨純潔的美.在葬禮上,浮士德輕觸她的手,她微微側過臉來,瞬間之內那細微的,千變萬化的表情,叫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很藝術的一部電影,只是,黑暗面讓人畏懼,不悅.德國的文學家總是如外科醫師般血淋淋的剖析人性的真實面,對我而言太沉重,太直接.結尾的音樂很棒.符合這部電影的重量.我聽完才走出電影院.

已經四點了.我難得到松江路這一帶.從前上班,每日要在這裡轉車的.從四平路走到吉林路轉民生東路.嚮往的史記牛肉麵打烊中.附近沒什麼好吃的,搭上518到雙連站.走進一間大鼎米粉湯.米粉湯,粉腸,鯊魚煙,完美的午餐.昨天四點吃晚餐,今日此時吃午餐,我的可塑性真高呀!隨性又任性,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再走到不遠處的雙連圓仔湯吃一碗冰:芋泥,花豆,以及潔白如玉的小湯圓.吃完這一碗恰到好處的冰,在街角的路邊攤買三個胡椒餅,這才,心甘情願地回台南.

  給Cynthia---這是2007年的舊作

 兒子過境舊金山時買了Ian McEwan的小說”Saturday”.他的選擇令我欣慰.不必再擔心他只愛看通俗暢銷小說,文學的內涵,他是懂的.讀完之後,他說那本小說寫得很好,是要慢慢閱讀的那種.於是我就接手,細讀久仰的McEwan.

   老實說,一開始並不怎麼欣賞.可能之前連讀兩本石黑一雄,還沉浸在那內斂,優雅,細緻的文風裡,而McEwan讓我覺得冗長,鬆散,俗氣,情節鋪展也不夠凝練引人.然而,此書終究是readable,也就好整以暇地看下去,特別是主角住在UCL醫院附近,那是從前S上班的地方.作者花很多篇幅描述那一帶的市街:Charlotte St., Euston Rd., University St., Gower St., Marylebone Rd.,都是我熟悉的.介於大英博物館與攝政公園之間的那個區域,沉潛安靜,卻又有都會的繁華便利.小說的場景讓我覺得很親切,一面讀一面回憶倫敦的風貌.

   主角Perowne是個神經外科名醫,有一個律師太太,詩人女兒,音樂家兒子,詩人岳父,以及患了阿滋海默症住在安養院的老母.太太是因為腦疾開刀而結識的.他們組成了和樂親愛的菁英家庭.夫妻,親子,乃至於祖孫關係都非常親密和諧.經濟與心靈層面,俱屬上乘.一個寒冷的星期六,Perowne準備打一場壁球,買菜,探望老母,赴兒子的音樂會,然後回家作拿手的馬賽魚湯,與親愛的家人團圓共享.誰知,路上的一個小車禍,卻讓他一整天心神不寧,也給這個完美家庭帶來危機.這個特別的禮拜六,剛好也是愛好和平人士群聚海德公園抗議美國出兵伊拉克的日子.政治性的議題,巧妙地與醫生的麻煩遭遇結合.人物,事件,處理事情的態度,充滿了隱喻.英美強權與阿拉伯國家,就如同Perowne與Baxter(與他發生擦撞的小混混):你用強勢羞辱他(回教國),會引發意想不到的反彈,災禍.一時的鎮壓,反而帶來更大的衝擊.Perowne的同事,麻醉醫師Jay Strauss,不但是他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好夥伴,也是下刀後一起打壁球的老搭檔.而Jay正巧是個開朗率直的美國人.作者很明顯地點出英美兩國的關係與民族性.

   四十八歲的Perowne最引我共鳴之處,在於他的中年身份.他與妻子感情篤厚,一雙兒女才華洋溢,生活中彷彿沒有任何不如意.但是,歲月悠悠,兒女漸大,父母漸老,豐實的中年人生不知不覺蒙上一道陰影.就像他半夜睡不著,站在百葉木窗陰影投射的臥室窗邊.面對子女長大離巢,欣喜中難掩失落:孩子無情地離開親愛的父母,渾然不知其苦澀.而高齡的母親與岳父,終究會衰老,死亡.雖說可預期,但是面對那樣的結果是很難受的.Perowne的母親進安養院後,他幫母親清掉舊居物品時的酸楚,幾乎令人垂淚.離開了主人與生活痕跡,器物即成垃圾.把充滿親人手澤的器物丟棄,雖不得已,卻像是一種褻瀆.Perowne無奈地預期往後的日子:父母逝去,兒女成家立業,自身體能漸漸衰退,一步步邁向人生末路.江湖越走,膽子越小,而世局詭譎,人世無常,生命有限.這一整天的經歷與思考,足以讓他在心境上蒼老好幾歲.

   Perowne,小混混Baxter和老詩人Grammaticus這三個角色.是round character,有優點也有缺點,因之顯出他們的人性.而Perowne的妻子與兒女則完美得太過扁平(flat).書中提及Perowne兒女的段落,總是太矯情,兒子的音樂帶來的感動,女兒的明媚傑出……,或許在父母眼中子女都是完美的小天使,但是作者的描寫,總讓我覺得濫情,特別是詩人祖父啟發孫女文學天分,帶領孫子進入blues的世界,高調得虛假.Perowne對文學沒有素養也無興趣,但是他喜歡音樂.開刀時最愛聽巴哈,尤其是郭德堡變奏曲.這一點也不奇怪.條理分明,沒有強烈情緒起伏的巴哈是理性的象徵,符合外科醫生的特性,也適宜在開刀房播放.那樣純粹的音樂,就像開腦一樣:十足地專注,嫻熟,呈現高超的技巧而沒有個人的情緒在其中.一闕音樂,一台手術,同樣封閉,完整,飽滿.專注浸淫其中時,得到的滿足與成就,是這個紛擾世界中的小綠洲,足以讓人暫忘一切煩憂.但是好醫生Peowne卻與詩無緣.作者開了他不少玩笑:女兒與岳父論詩時他聽不懂什麼是stanza(段落),還偷偷去查字典;祖孫爭辯詩的scan(格律)時,他想到的是MRI的掃瞄.以Dover Beach一詩聞名的大詩人Mathew Arnold他聽也沒聽過.而Baxter這個患了Huntington Disease的街頭小混混卻震懾於Dover Beach的美,整個被迷住了.人的腦袋,真是神奇而不可捉摸,除了教育的力量,每個人各有天生的秉賦,有人長於數理,有人敏於文字,還有視覺,聽覺….,人的潛力,不可限制,人的多樣,也讓世界繽紛,豐富.McEwan選腦神經外科醫師為主角,正是要呈現人的珍貴價值.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一首詩可以逆轉危急的情勢,也算是對詩人(或人類文明)的最高禮讚了.

   儘管我不喜歡McEwan的文字風格,Saturday仍值得一讀.它探討的層面很深很廣,自省力很強.作者的企圖心很大,溯古追今,個人,世界,人文價值,無一不觸及,並且接連得很成功.這是內涵很豐富的一本小說.

 特拉法加廣場的鴿子多得嚇人.整群飛起來時很恐怖,我好怕被牠們撞到.希區考克的"鳥"一定是從這裡得到靈感.阿和很喜歡讓鳥站到他的頭上及手臂上.冬日的特拉法加遊客銳減,噴泉乾涸,獨臂的納爾遜將軍更寂寞了,幸好不時有鴿子站到他頭上.廣場旁有一間書局,我們娘兒倆一鑽進去又是一個多小時,免不了又提著一袋書出來.

.....we went to the Nelson's statue, the second thing famous there, is pigeon,billions of pigeons. We had a loaf of bread ready to feed them.....then we went to the Waterstone's bookshop. Waterstone's was enormous, and mum, spending enormous amount of money buying books.

 春天是真正的來了.一月的梅與櫻及二三月的水仙打前鋒,為荒枯的景色增添一些色彩.盛開的梨花是純然的白.雍容繁麗.這是距我家十五分鐘腳程的Golders Hill Park,連接到著名的Hampstead Heath. 

  Golders Hill Park裡的小書蟲.這公園有色彩鮮麗的花園,黑莓及其他植物,很多的步道,一片廣大的草原,草原邊緣還有小湖呢!這片草原很綠,很軟,很舒服,是很好的運動地,所以如果你來,我們也可以到那裡跑,玩.你來玩嘛!很棒的!!!----給小方的信

秋色. 高門墓園對面的Waterlow park.我所喜愛的小說Falling Angels 以及The Road Home以這兩地為場景.

 最近英國的天氣很不錯.幾乎天天陽光普照,不過天暗得很快,五點半就天黑了.金黃的樹木與滿地落葉,冰涼凍手的空氣,在在顯示出秋意深濃.

 學期結束前的summer fair.學生在跳都鐸鄉村舞.幸好阿媽剛好來訪,拆了一條舊褲子做出頭上戴的帽子.最左邊是導師Mrs.Nixon.

 Garden Suburbs 的女校長在園遊會義賣花束.兒子很欣賞這一所小學.台灣都是校長最高傲,英國是校長最仁慈,第一天我和媽去辦上學的事情時,校長也常常問我一些意見,不像台灣,校長一直跟父母說話,喂,是父母上學校還是小孩上學校啊?!

 嗜茶如我,每天早晨必喝一壺紅茶.每隔一陣子,必定到皮卡迪里街的福特南梅森買茶葉.這家百貨公司最著名的就是一樓的食品部,陳列著世界各地的美食.茶葉,咖啡,糕餅,巧克力,火腿,起士,葡萄酒,無所不備.它的茶葉,以墨綠色的方形鐵罐盛裝,外觀沉穩典雅.茶葉品質穩定,價格合理.250克重的茶一罐約六鎊左右.到這裡買了茶葉,我還會順便買一條點心鋪自製的蛋糕.儘管有好幾種口味,但家人最愛的是香蕉巧克力.以倫敦高昂的物價來說,這裡的蛋糕堪稱物美價廉.細緻的香味,潤澤的口感,與馥郁的紅茶真是絕配.沒有比在自家院或餐桌上喝茶,吃點心更愜意的事了

 兒子房間看出去的風景.這裡光線好,白日我經常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椅上看書.靜謐中,一陣風吹來,高高的白楊樹稍傳來浪濤似的沙沙聲.有時,透過薄薄的牆壁,聽到隔鄰猶太主婦在講電話.

 客廳一角.Turkish Delight的圓盒看著漂亮就留下來當擺飾.從前讀路易斯的"魔衣櫥,"對這糖果嚮往不已.在超市看到當然要買來一試.香香甜甜軟軟,玫瑰口味的最佳.還不錯,但不足以讓人出賣親友.在十二月七日,我們一家去Sadler's Wells看魔衣櫥.因為它是一個有名的兒童劇,所以那裡都是小孩......我們的位子是在很上面的地方,坐N排,而且座位很陡,所以舞台似乎遠在天邊呢......那裡已被一個很邪惡的女王統治,它沒有四季只有下大雪的冬天,又沒有聖誕節.那位女王有一把魔杖,可以把人變成石頭,沒有人抵得過......我覺得這一齣戲演得很好,因為這裡頭的佈景換得很快....而且戲裡的人.都可以裝得很像故事中的心情.他們很驚訝時也會裝得出那時候的感覺,很投入這個故事.有些演台灣連續劇的人是沒有表情的.上了三個月的學,兒子已經看得懂舞台劇,九歲的他也會評戲.演員真的很棒,皇家莎劇團擔綱的呀!

 綠意盎然的後院.可曬衣可野餐可午茶可踢球可遊戲.兒子放學後花很多時間在此玩"敲石頭"的遊戲.Dear 小方,我已是一個很有活力的雙劍俠了,一切都是在院子裡練出來的.每週末,我都穿著運動涼鞋,帶著二把似鳳凰的自製寶劍,與刀割似的冷風革命,我正用力的刺,砍,挑,劈......

 我們常去聽音樂會的巴比肯文化中心很大,活動很多,有音樂廳,劇院,電影院,畫廊.巴比肯真的是可以讓人混一天的地方.它的設計很特殊,是住家與文化中心複合的大形建築群.裡頭有餐廳,書店,圖書館,戶外還有一個長方形的人工湖.臨湖的"水榭"餐廳以cafeteria的形態經營,是我們最喜歡的用餐處.因為常到巴比肯看表演,所以花十鎊買了一張巴比肯卡,每月可以收到藝文通訊,買票也可打折.除了音樂會,每週六都要去親子電影俱樂部看一場電影.管事的老太太伊麗沙白和老先生佛萊迪真親切. 

 巴比肯音樂廳.年末的Classic Gala.

 Judy and Punch.英國著名的偶戲人物.倫敦博物館的表演.

 百花爭豔的肯辛頓公園.倫敦市中心,我認為肯辛頓的花園和攝政公園的玫瑰園最美. 

 佛斯特設計的車站.我喜歡倫敦東邊Dockland這一區.新舊交融,寬敞,舒暢,閒適.

 東倫敦的Stratford,目前奧運正夯的倫敦碗所在地.在Theater Royal Stratford East上演的兒童劇"海底兩萬哩."好好看.

 夏日的倫敦有各式各樣的露天表演.市政廳前的羅馬戰士秀,逼真好看.畢竟是老牌的戲劇王國.晴朗的天氣忽然降下雨滴.後座的觀眾不慌不忙撐起傘,外加一句:Welcome to London.

 牛津街上的Selfridges百貨公司.現在正在大減價,人潮洶湧,我在鞋店試鞋時小子倒也乖,拿著新買的哈利波特第二集坐在椅子上看了起來,還叫我慢慢看沒關係.

位於倫敦橋附近的Borough Market,是倫敦最棒的市場.蔬果魚鮮自不用說,手製麵包,家製香腸,農家果汁.....,真材實料,質樸美味,比在任何名店買的都好.旁邊的Borough Cafe饒有名氣.Jamie Oliver 的食譜Happy Days with the Naked Chef就在此店拍照,作為封面與封底.

   今年日本特別的冷,三月底,春寒料峭,白日溫度約在十度左右.街上的日本人見了面也都以”好冷啊”寒暄.幸好天氣晴朗.我們有半日的時間可以遊京都.也許是因為太寒冷的關係,我和S不約而同捨棄向來喜愛的宇治,偏往人潮洶湧的祇園,東山去.睽違多年,走出京阪四條車站,街面依然眼熟.花見小路好像變新變寬了?正覺得無趣時,瞥見”十二段家”的招牌.六年前拜訪鄰居作島太太時,她帶我到御所附近的十二段家午餐.那典雅古樸的裝潢與清淡的京都風味令我至今難忘.我上前細看有圖片的菜單:涮牛肉,壽喜燒,炸蝦飯,豆乳湯葉鍋……,此時方才十點,我打定主意要來這裡吃late lunch.我選定素雅的豆乳湯葉鍋,因為,早上在飯店大吃大喝的後果,只能以京風素食來調節.

   櫻花一株也沒開.沒有櫻花的円山公園顯得光禿禿的,一點也不美.看著著實陌生.二十一年前的春天,花開爛漫,粉色的花團壓得枝條下垂.因為色淺,一點也不俗,反而有高雅的華麗感.微風吹來,花瓣片片飄落.那樣花開的極至,整整看了一個月.再無遺憾.我們行走在冷冽的空氣裡,眺望青翠的東山,欣賞當季的茶花.”椿,”日本人如此稱呼.最常見的,是中間有一束黃蕊的椿,那是我最不喜歡的品種,看起來俗野.此刻開得正盛,滿樹的花,遠觀還好看.白色的比紅的高雅.山林古寺的清寂在接近高台寺之後就逐漸消失,石板路上的遊客多了起來,清水寺前簡直人聲鼎沸.S怕時間不夠,我們沒上清水寺就直下五條坂到東大路通.我很熟練地帶他搭公車到祇園.下車處一間食堂傳出烤魚的香味,玻璃窗內一缽缽的釜飯看起來很可口,遲疑了一下,還是毅然走去十二段家.

   古古舊舊的室內,並沒有特別裝潢.菜單都是圖片式的,並附有英文說明.比起御所的分店,這裡寒酸很多.那邊的菜單裝訂得體,封面是美麗的版畫,內容以秀氣的毛筆字書寫.所幸菜色還是一樣.我點了涮牛肉和湯葉鍋.有趣的是,黑毛和牛和湯葉(腐衣)的價格差不多.對京都人而言,蔬食和豆腐是高級品.是以,京野菜,京漬物,湯豆腐….並不比魚,肉便宜.膳食上桌,女侍問我知否食用方法?我搖搖頭,她翻開菜單,要我讀英文說明.原來,薄薄的湯葉只要燙一下即可,沾食果醋食用.小巧的鍋裡是濃白的豆乳,湯面飄著三枝斜切的大蔥與圓球形的麩,底下沉著嫩白的豆腐.旁邊一小碟放射狀擺放的湯葉,一小缽三色漬菜,兩塊招牌蛋卷,一碗白飯,味噌湯,這就是套餐的內容.豆製品有清雅的原味,沾一點果醋,配鬆軟的白飯,吃起來很舒服.招牌蛋卷,還是一樣美味.鬆軟合宜,鮮美而不膩口.十二段家的食物,確實有京都沉潛內蘊的風華,餘味無窮.

   走出餐館,正在門口拍照時,女侍走出來掛上”本日終了”的牌子.Owalimasu. S說.女侍回以甜美的微笑.真是一間好館子.氣氛自在,食物實在,侍者溫婉.我們心滿意足地離去.

    三月的德州,春天剛至.新舊交替之際,樹林的顏色實在漂亮.深淺濃淡不一的綠與棕,觸動人心.更意外的是,遍地的野花.孤陋寡聞的我,從來不知此州以野花聞名.車子急馳在公路上,路邊整片藍紫色的花攫住我的目光.原來,那是當地的野花之后:Bluebonnet.由許多藍紫色花序所組成的穗狀,頂端點點白,單株,成群都好看.州立公園轄區內,或大或小的野花一齊綻放:黃的,白的,粉紅,桃紅,菊黃…..,再怎麼微小,都精細無比.讓人不得不同意聖經上所說的,所羅門王身上的華服,比不上野地裡的花.大自然既美又神奇.詩人丁尼生說得極好:Nothing in nature is unbeautiful.在和煦的氣候裡,樹林新綠點點,溪湖平靜舒緩,空氣清新,一切的一切,正是春天的氣息.

 我們想要更加認識這些美麗的小傢伙.於是來到詹森夫人野花中心參觀.與德州大學合作的這個中心,主旨在培育本土植物,充滿純樸的自然風味,沒有過度的人工矯飾.沿著石砌的拱牆來到四合院庭,中間一潭清澈見底的湧泉,濃濃的西班牙風.主題花園裡開墾出一畦一畦的方塊,種上特色植物:沙漠區,礪石區…..,立牌上不但有說明,還引用名人對於自然的智慧之言.蒙田說: Let us permit nature to have her way; she understands her business better than we do.所言甚是.教養小孩亦然.普魯斯特說: The real voyage of discovery consists not in seeking new landscapes but in having new eyes.深有同感.無才無德的我,之所以活得興味盎然,便在於好奇的眼光.我以在美術館觀畫的態度,細細觀看,流連忘返,不忍離去.鄰近的英式花園,對稱花園,林間花園也都令人大開眼界,增長知識.真是美麗又有趣的地方.寬廣的野地有無數的小徑可供散步.樹林,草地,野花…..,走上半天也不見人影.天高地遠.是誰說的?野花是大地的微笑.我在德州的野地,有幸看到無數可愛的笑顏.

此番上台北,為的是顏水龍的畫展.我愛他的畫,也愛他的為人:永遠西裝筆挺的謙謙君子.一進展場,就見到三四個人與我們同時觀畫,其中有一名是導覽員,手中還拿著一本顏水龍畫冊.從他們的話語當中,我琢磨出其中一名男士是顏先生的公子,他也是西裝筆挺,手上提著一只007公事包,容貌是父母的綜合,說話輕聲細語.

我在名為”千峰”的肖相畫前停了下來.畫中年約五歲的小男孩非常可愛,穿著水兵領的上衣,背景朦朧,有一種夢境般的天真浪漫.可以想像顏先作畫時充滿愛意.我故意等顏公子一行人走過去.我想他就是畫中人吧.”那是我哥哥,在嘉義畫的,”他說.”為什麼沒有畫你?””因為我不乖.”小孩子好動,跑來跑去的,確實不是好的模特兒.原來,這位公子叫”紹峰,”是顏家老么.

顏水龍的畫,簡練優雅,線條果決有力卻不剛硬.他理性內斂自制,經過深刻的思考之後化繁為簡,呈現在畫布上的是清明的美感.看著顏水龍,我想著不久前看的陳澄波.他們是多麼的不同,甚至可以說相反.如果說顏水龍是塞尚,那陳澄波就是梵谷.滿腔的熱情以複雜的,旋轉的筆觸揮灑在畫布上.那是情緒的直接投射,像舒伯特.而顏水龍如貝多芬.端莊典麗.”顏夫人”的肖像尤為其中翹楚.顏夫人著一襲白色深V領無袖洋裝,在赭紅色的背景中格外的亮眼.端莊的面容有著呼之欲出的優雅.簡練的線條與色彩,素樸靜美.白色的衣服考驗畫家的功力.V領下淡紫色的皺摺真美.好一幅含蓄凝練飽滿的畫.他的靜物也好.豐滿圓滾的果實,溫暖明亮. 蘭嶼系列有碧海,夕陽,拼板舟,原住民….,新船下水,展現莊嚴的力與美.玉山日出,仙人掌,洋房…..,那麼的簡樸耐看,夜晚,半睡半醒之中,我還想著他的畫,腦中跳出一句:典範在宿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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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胃被中午那顆不道地的湖州粽困住了.決定聽完音樂會再吃晚餐.信義路的歐品坊是pre-concert的最佳去處.正好歇歇腳,紓解站了一下午的疲乏,飲芳醇的紅茶,吃美味的可麗餅,再舒服不過,尤其外頭冷雨淅瀝,熱燙的紅茶真是撫慰人心.座旁的窗戶往外推開,溫暖的室內,嗅聞得到清新的冷空氣,窗邊的一叢杜鵑綠意盎然,此地真是紅塵裡的綠洲.

音樂廳的角落有一間小Café.吸引我的是北台灣啤酒.可是,一瓶要價160.貴呀!忽然驚覺自己的改變.幾年前我是中場休息喝香檳不眨眼的”貴婦,”曾幾何時變成 輜銖必較的歐巴桑?

上半場的彼得洛希卡我沒特別感覺.我比較欣賞春之祭.電影”香奈兒的情人”讓我喜歡上史特拉汶斯基特殊的節奏與狂野.下半場開場的梅湘我可以接受,S卻極度不喜歡.他不習慣那樣不協合的音.我說,這首音樂是為了讓你更加享受莫札特的甜美.諏訪內晶子人如其名,把第五號小提琴協奏曲拉得晶瑩剔透,纖細優美.

睡得太遲,早餐已結束,於是去慈聖宮吃早午餐.著名的葉家鹹粥,不過爾爾,為何台北人趨之若騖?唯其之清爽與該攤所販售之炸物甚搭.我愛隔兩攤的四神湯.湯頭濃醇不膩,腸,肚等煮得酥軟鮮美.濕冷的天氣裡,喝下那熱滾滾的好湯,全身都暖和了.老板娘溫婉的氣質,是我每次必偷偷觀賞的好風景.

大冷天,似乎唯有去北投洗溫泉一途.幸好雨停了.北投公園裡幾株緋紅櫻替灰暗的天色增添一點色彩.過了加賀屋不久,一排公寓大廈裡傳來鋼琴的琵音.S說,有人在練鋼琴.我細細聽了一會兒,是舒伯特的即興曲.那人彈得十分流暢.我很想站著聽完,S卻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真遺憾.再去京都.這次更加感受到其潔淨靜雅.泡著熱熱的硫磺泉,看著窗外潤澤的綠意,無限滿足.這裡是我來北投的首選,加賀屋也比不過.暖融融地走出京都,拾級而上普濟寺.日式的簡樸廟宇.庭園的茶花令我驚喜.淡粉紅色,細致的花瓣旋成一圈圈,是香奈兒最喜歡的那種山茶花.園裡的花都長成樹的模樣:茶花,桂花,含笑…..,歲月幽靜地流轉,空氣中有淡淡的馨香.下得普濟寺,我們在轉角處的”果實”小歇.年輕美麗的女主人,把小店佈置得溫馨明亮,頗有日式雜貨的味道.手繪的卡片,手鉤的小玩偶,自成風格.咖啡與餅干無啥稀奇,配在一起吃倒還不錯.我的漂浮啤酒很有創意,香草冰淇淋的香甜和啤酒的清爽麥香是絕配.適合洗過溫泉之後解渴.

連食高家莊與慈聖宮等台式小吃之後,極渴望外省吃食.我想帶S去頂好名店城吃美景的擔擔麵和抄手.但因還要去南門市場購物,改去四川麵王.擔擔麵和抄手不如美景,但小菜乾淨細致,抄手湯也很棒.清爽有味的湯頭.帶著金主兼挑夫,在南門市場買得不亦樂乎.熟食,魚丸,芋泥,湖州粽,小肉包….,回到旅館領了行李,還去國賓飯店買麵包.到了台北車站,還有郭榮市火腿要買.大包小包,沉甸甸的,我問S,人怎能貪心若此?他無奈地笑了.

Lugano饒有名氣.影展,音樂節,各式各樣的會議,讓這個瑞士Ticino省的小鎮斐聲國際.余光中的散文”山國雪鄉”對盧加諾著墨甚多.湖光山色,彷彿人間天堂.我抱著很高的期待,第一眼卻有些失望.市容不差,卻缺少個性,湖泊雖美,但湖畔的房舍略嫌擁擠.這是一個物價很貴的城市.交通,飲食…..,什麼都貴,而且貴得很離譜.幸好S訂的旅邸非常的棒,物超所值,是我們在盧加諾最大的欣喜.屋子位於離市區十分鐘船程的Gandria.那是一個類似山城的小聚落.屋舍沿著斜坡一間挨著一間層層疊疊蓋上去.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方法,看起來非常的美觀,協調,自然.那彎曲的石板巷弄尤其具有情調,而且安靜異常.往上爬可眺望優美的湖光山色,往下走可親炙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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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家’就在教堂的旁邊.鵝黃的外觀,襯托得屋前的粉紅夾竹桃更加明媚.門前的葡萄藤架綠幽幽地,在熾熱的陽光下更顯清涼.屋子是船形的兩層樓建物,前窄後寬,建築師很巧妙的把狹窄的部份設計成迴旋樓梯.樓下是臥房與浴室,樓上是餐廳與客廳.啊!我該怎麼形容對這個房子的喜愛呢?潔淨,舒適,處處都是風景.從客廳的窗望出去,除了鄰居的陽台,還可看到Lugano湖的一角.不論是夕照或雨霧,地中海式的屋宇與那一小角的湖有如圖畫一般,寧靜祥和.我坐在椅子上都看癡了.餐桌旁的窗外有一株夾竹桃.夏日天暗得晚,我們吃晚餐時外頭還是亮的.廚房既美又寬敞.而且烹調的器具與材料一應俱全.每天遊玩回來後,就是我最喜歡的煮飯時間.在這麼棒的空間洗洗切切,變出一桌菜,一點也不累,反而很喜悅.義大利米煮出來的飯很好吃.拌沙拉很容易,綜合綠葉加上一顆蕃茄,調上橄欖油與鹽,醋即成.主菜有煎豬排,紅酒馬鈴薯雞,咖哩豬肉……,飯後我們看DVD.有自備的,也有主人收藏的.連看三晚的宮本武藏.很差的影質,很老的片子,但還是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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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去開會.我和兒子坐船到對岸踏青.沿著湖邊的林間小徑,泥土芳香,綠意盎然.周遭如此安靜,湖水輕拍岸邊的聲音清晰可聞,對岸傳來的教堂鐘聲把我們懾住了.好出塵的氛圍.目的地是渡船頭旁的鄉土餐廳,所謂的Grotto.也就是位於幽靜山野森林的鄉村廚房.餐點樸素簡單,麵包,起士,各式切成薄片的生火腿,香腸,佐以葡萄酒或啤酒.走上數級階梯,樸實的石屋裡老闆正忙著.我們在樹下的木桌坐定,他拿來一面黑板,用英文對我們解釋菜色.要了一碟蕃茄起士,一碟綜合生火腿,嚼麥香濃郁的麵包,飲甘甜的瑞士啤酒.說不上多麼的美味,可是那氣氛無可取代.悠閒安靜是Grotto的要義.湖面閃著粼粼的波光.不遠處的兩棵樹,一棵觀其葉便知是栗樹,一棵綠葉間朱紅點點,原來是櫻桃.栗子,櫻桃,葡萄,蜂蜜,橄欖是此地特產.很富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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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游泳,特別是在風平浪靜的海裡或湖裡.“If you want to have a quick dip,”民宿主人說,沿著窄小彎曲的石板路,經過一座小墓園即可到湖邊.那是當地人下水的地方.很簡陋,只有一塊水泥平台.但是露加諾湖又深又平又美.氣溫約莫二十幾度.我不怕冷,噗通跳下水,啊,真棒.在深水裡游泳特別的舒暢.泳者只有我一人.在湖水溫柔的擁抱裡,我游向遠處的山.真是極樂世界.

在觀光局看到一張畫展的傳單.被那那濃麗的油彩所吸引.展場是Museo Hermann Hesse..職員說在市中心地圖以外的遠處,我們匆忙搭上公車,離開繁囂的城內,車子駛進靜雅優美的住宅區,一番迂迴彎繞,在倒數第二站下了了車.在小小的廣場邊很快找到博物館的指示牌.這是個美麗的社區.鵝卵石街道古意盎然,但房舍新潔雅致.Museo Hermann Hesse是間小小的三層樓房子.直到這時,我才恍然大悟,這是赫塞的故居.喔,真是有夠遲鈍的,虧我還學過德文呢,一直沒把Hermann Hesse和赫塞連想起來.這下我更感興趣了.空間雖小,但Hans Purrmann的畫作和赫塞的文物夠我流連的.赫塞非常的瘦,圓框眼鏡後的雙眼炯炯有神,一副聰明相.在我的世代,他是文藝青年的最愛.志文出了好幾本他的書.可是我一本也沒看過.我猜他的作品富含哲學的意味.在這麼優美寧靜的山城,他可曾尋到內在的平安與滿足?屋外有一條綠蔭深濃的小徑,沿著山不知通往何處.我想赫塞必定常在這裡散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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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堂村(Paradiso)坐登山纜車,毫不費力就可直達San Salvatore山頂.此處可以俯瞰廬加諾湖.我們選了一條兩個半小時的健行路線下山.氣候涼爽,林木蓊鬱,夏天是歐洲最美好的時光.穿梭在青綠的樹林裡,陽光從樹縫間灑落,像夢境一樣美.走出森林,映入眼簾的是彷如中世紀的夢幻房舍,窄巷石牆木門,碩大多彩的繡球花開得正豔.再進樹林內,修道院靜靜矗立,一旁的草原馬兒低頭吃草.夏日的草原真美.野花盛開,靜謐中蜂蝶翩翩飛舞.幾度進出幽蔭清涼的森林與烈日照耀的村莊原野,光與影的對比如此具體,好像走在立體的畫作裡.終點是一個叫Marcote的小城,十足的地中海風景.鵝黃嫩綠粉紅的屋舍,到處是夾竹桃與青松,像普羅旺斯.這裡比市中心美多了.

六月的露加諾,繡球花盛開,到處都是夾竹桃,橄欖樹,棕櫚樹,分明是南歐的景致.此地是瑞士的義語區,文化飲食景觀幾乎與義大利無異.遊客多半說德文.德語人口佔瑞士最大比例.交通船上的女職員拿起麥克風,用德語為乘客做導覽,看我和兒子兩個唯二的東方人,自動加上英文解說.後來她和一個乘客聊天,兒子說他們講的是西班牙文.語言的轉換如此流利自然,真是強.在我看來她可以去聯合國工作了.這裡的人很和善.瑞士就是這樣,從風景到人都令人感到舒服,但是就缺少些鮮明的印記.居住可能不錯,觀光就平淡了一點.應該不會再來了.遺憾的是沒去聽阿格麗希的音樂會.滿城都是她的海報.可惜回Gandria的船只營業到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