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JACT'S 烹 飪 課

   我沒有看過韓劇,也不熟悉偶像.這裡的韓星,指的是古典樂壇的幾位韓裔音樂家.

                 鄭京和

   鄭京和該是最老牌的韓星了.少女時期的她,一頭烏黑長髮,兩道劍眉,拉起琴來劍拔弩張,銳氣騰騰.同為少女的我很不解那樣誇張的動作與表情.2013年末,在高雄聽她演奏.一襲合宜好看的禮服,裙裾飄飄,走路,演奏,都透露著風雅.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她的肢體已不再誇張,琴音亦節制內斂.實力已內化成曖曖的蘊光,靜靜發亮.歲月的雕琢,渾然天成.

                  白建宇

   幾年前在台北聽白建宇的演奏.曲目忘了,印象也不深.中場的時候買了一張CD,佛瑞的鋼琴曲.白建宇是留法的.看過焦元浦的文章,說白夫人是美麗的韓國演員.夫妻倆都是低調有內涵的人.

   那張佛瑞,並不特別喜愛,卻也不是不愛.好久沒聽,這日取了出來.記憶日差的我看著上面的白字:Kun Woo Paik.是了,他姓白,叫白什麼?音譯和漢字對不起來.不管了,先聽再說.絕美的音樂.可繼續聽下去,有點失焦,飄移.我明白了,它不耐聽,是因為沒有重點與深度.貝多芬有鋪陳有邏輯.舒伯特有感情.這張佛瑞,美則美矣,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倒有些像蕭邦.夜曲,即興曲,前奏曲……,捕捉剎那的氛圍.我很訝異,凡事憑感覺的我,喜愛的卻是扎實理性的德奧樂風.

                 周淑美

   很迷聲樂的我,在台北聽過周淑美的演唱.花腔女高音,如黃鶯出谷,嬌嫩清脆.身著華麗誇張的禮服,跟戲劇性的詮釋倒是很搭.她活潑風騷,是王熙鳳式的俏姐兒.在舞台上掉了耳環,還能氣定神閒地揀起,戴上,一面跟觀眾談笑風生,功力很高.

   音樂會中買了一張法國詠嘆調專輯.那甜美細緻的聲音總能帶來舒適的撫慰.特別喜歡Ambroise Thomas哈姆雷特裡奧菲麗亞的獨唱.長達十分鐘的此曲,在第五分鐘左右最美.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悽涼.不論我正在做什麼,總會停下來仔細聆聽.Gustave Charpenter的Louise也美得離奇.那是少女對愛的渴望與祈禱.

   Sumi Jo.我不欣賞她的風姿,可是喜愛她的聲音.

                 張莎拉

   張莎拉早就是熠熠紅星了.2002年在倫敦聽她和LSO合作布拉姆斯的協奏曲.只花區區二十鎊,就能坐到好位子,近到張沙拉臉上的表情一清二楚.像年輕時候的鄭京和,她的表情豐富無比,琴藝當然也是一流.後來在台北聽她演奏布魯赫,票價貴多了,還坐得遠遠的,完全看不清她的臉.

                 張漢娜

   1995年旅居美國時從收音機的古典音樂台初識張漢娜.十多歲的美少女.她並不如張莎拉有名,可我把她記住了.多年之後買了一張她演奏的蕭士塔高維契的大提琴協奏曲與奏鳴曲.很有意思的曲目.有味道.我沒聽過她的現場演奏.不過,最近她轉向指揮的領域.

2014 06 13

昨日圖書館裡取了李渝的”九重葛與美少年.”因為郭松棻而知曉李渝.這對同為小說家的佳偶,誰人不知?藏有一本郭的”雙月記,”一讀再讀.那麼素淨美麗的文字,深邃的人性.郭松棻和陳映真是我最喜歡的台灣小說家.甚至,喜歡郭更多一點.李渝很令我驚豔.文字精準簡練,擲地有聲.和郭松棻一樣,有詩意有律動感.內斂而有藝術的本質.和朱氏姊妹大英百科式的炫耀文筆不同.這番比較對郭李大不敬.好比古典樂和流行曲的比較.何況,他們從沒自我吹捧過.

很多任性,浪費,很多懷疑和惶懼,很多的錯失,懊悔,遺憾,歉疚,很多很多的愚蠢,荒唐,混亂,都不用去擔心去追究去嘗試挽救的-----你可以原諒你自己,讓一切由傳奇來承擔罷;明天會是個好天呢.

如果文學依舊可以使人面對逆境,從生命的無奈中振作起精神,把日子好好過下去,那麼寫小說,或者寫作,就仍是一座堅守的壁壘,一道頑強的防線,一種不妥協或動搖的信念.

讀了幾篇”九重葛與美少年”裡的小說之後,忍不住上網去查這位相識恨晚的作家.很驚愕的發現,她已於上個月初離世.從夫婿罹病到過世,這十多年來身心的創傷無疑是巨大難承受的.”待鶴”一文裡隱約可見.她很堅毅的過日子,創作,集結亡夫的小說.心願已了.決擇已定.願她安息.

2014 06 14

好喜歡李渝的”待鶴.”藝術,自然,抑鬱,人生,夢境,以及令人動容的,低調卻飽滿的鶼鰈情深.巧妙的融合.描寫”瑞鶴圖”的文字真是精練.不丹山居的形容,顯現一種溫潤.好溫暖.寫人的困境,生命的無常,又是那般剔透.寫雨,寫台北,寫青春時光,富韻律與詩意.入夢的松棻,那麼恬淡雋永.她如何能把澎湃的情緒化為理性的,內斂的文字與佈局?不愧是優秀的作者.

2014 06 21

週六的早晨,坐在露台的桌前讀李渝的”溫州街的故事.”裡頭的阿玉是少女李渝的化身吧.”菩提樹”頗有自傳的性質.她的文字真好.深沉節制不濫情.有那個時代的樸舊氣息,古典風範.寫溫州街這樣的日式宿舍街景,台大校園,教授學生,再適切不過了.我想起昨日讀的林文月.不同的文類,不同的文筆,相同的典範.於今已失落的舊時代知識分子的氛圍與氣質.心裡悸動著.陽台上吹來一陣風.枝葉搖曳.炎夏之中我竟打了一個寒顫.

   兒子上學期住進自炊的宿舍,廚藝大增.返家這兩星期,經常做菜給我們吃.青檸煎豬排,美式西南風味雞排,清燉牛肉麵,宮保雞丁,泰式酸辣湯…..,不只如此,還有各式調酒搭配.返美那一天,他還有心做晚餐.Why not?八點四十五的高鐵,早點煮便成.他一心想讓我們吃拿手菜.”Chili好吧?可是我回美國又要吃同樣的東西.”我靜默不出聲,讓他自問自答,自行解決問題.這是我這一年來努力學到的功課.”嗯,”果不其然,他有了答案:”來炒烏龍麵.還有麻婆豆腐.”小子做菜比我頂真,他吩咐著我要備辦的食材:高麗菜,紅蘿蔔,香菇,洋蔥,魚板.”我想做出像松仔腳那樣的口味,”他說.真有志氣.粗枝大葉的我,常傳不齊材料,總是將就,亂煮一氣.比如說,常常省略魚板.因著他的交待,在市場的魚丸攤買了一小截的魚板,才十元!既然材料都齊了,為了好口感,烏龍麵去三越超市買吧.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拖到非整理行李不可了,他嘆著氣:”我最討厭整行李了.那表示真的要離家.”我給他一台手提CD Player和幾張CD,”你邊聽邊整理吧.”他拿了一張Queen,關起房門整裝.行李其實不多,很快就弄好.他氣定神閒地坐在電腦前.早早回家的S沉不住氣:該煮飯了,最晚七點半要出發.我這二廚先做好洗菜,醃肉絲等前置.兒子仔細的切洋蔥,蒜末,並把高麗菜切細絲.爆香,投菜,加水,入麵.他的動作很流暢.調味是他的專長:嗯,可以再鹹一點.成品起鍋,看起來色香味俱全.時間有點趕,我接手做麻婆豆腐.S受命去買台啤.我們一家在露台的餐桌坐下時天色已黑了.四人舉杯,”Good Luck,”阿公說.

   “烏龍麵有點太鹹了,”兒子說.確實.但外面賣的就是這樣的重口味.配啤酒正好.我拿起七味粉,灑不太出來.”可能是受潮結塊了,”兒子說.後來才發覺,不是受潮,而是用罄.哈哈,真好笑.啊!美味的烏龍麵.臨別的美好晚餐.正巧,炒烏龍麵是母親的拿手菜.她若能吃到金孫煮的,一定很高興!

   常常去台北,卻沒去過貓空.去年兒子和朋友去過,”很不錯,”他說,”路邊有人奉茶,館子裡的土雞野菜都好吃,纜車風景很美.”

   這次他回來度暑假,我們隨S北上演講.隔日,兒子提議去貓空.真好.我已經可以翹腳享受,不用再為餐食娛樂傷腦筋.

   出了捷運動物園站,傻眼了:貓纜維修中!想起兒子上回說是搭公車下山的.既然如此,那就搭車上山吧.有冷氣的小巴很舒適.經過了政大,一路蜿蜒向上.纜車站前下了車,許是因為貓纜停駛的關係,攤販都沒出來.吃飯還太早,因為早上才吃了一頓飽飽的港式飲茶.天氣實在熱,順著旗幟與階梯,來到綠意盎然的一間茶屋.一瓶冷泡茶,一球鐵觀音冰淇淋,我們在茶園裡的石桌石椅乘涼歇腳.

   滿山的餐廳.選擇倒是很容易.最近的一家臨著山谷,看起來雅潔且有冷氣,毫不猶豫就進去.哇,冷氣真涼真舒服.茶油麵線,苦茶油雞,龍鬚菜,檳榔花,樣樣好吃.這家店很乾淨,絲毫無油煙味.食畢還不想走.”欸,我們來泡茶吧!”我提議.點了最好的鐵觀音.可平日都是大壺泡茶牛飲,正統的茶該怎麼泡?老板指點了一下,由S動手.他有模有樣,泡得很順.”爸爸你好厲害喔!”以前S的上司常和他泡茶聊天,看久了就會.三十秒悶出來的茶果然好喝.好香好香.一點都不苦.兒子不愛茶是因為它的苦澀.這不苦澀的茶,他喝了好幾杯.我們一杯杯,一壺壺飲不停.

青山翠谷中,午後雷雨突至.無所事事,倒也不怕.難得有機會與久違的兒子促膝長談,茶香嬝嬝,笑意盈盈.客人散去的餐廳特別安靜.急雨倏地乍停.我們步出餐廳,搭巴士下山.山色青青,茶香菜好風景佳,很暖心的出遊.

   她對氣味異常敏銳.傍晚在廚房做菜,丈夫下了班走過來,身上飄忽著薄而有力的香氣.”那是什麼味道?”她聞了一下他的手,臉,頭髮,都沒有香氣的來源.”今天我沒有去游泳啊!”,丈夫無辜地辯駁,意指泳池的沐浴乳與泳後擦的乳液方有香味的可能.家裡慣用無香無色的Ivory香皂,乳液也都選用無香精的.她不能忍受廉價的,人工的,刺鼻的”香”味.隔天,終於找到香味來源:剛送洗回來的一條西裝褲.那濃重的化學香,於她有如毒氣,吊掛陽台數天,仍無法驅味,幾乎要叫他把那條褲子給扔了.平素個性還算溫和,但突如其來的各種非天然氣味,總像隱形的,粗魯侵犯私人領域的外來者,令她殺氣騰騰,非得去之而後快.

   洗衣粉的味道也令她不安.初抵英國時,隨便買的洗衣錠,香得嚇死人.驅之不去的香氣,甚至引發了她的皮膚過敏.後來發現了無香味洗衣錠,這才平靜下來.可惜台灣沒有無香精洗衣粉.洗衣時只得少放些.幸虧南台灣日光充裕,衣服晾曬後只餘陽光氣味.住旅館,最怕房間的被褥床單殘留洗衣粉的香氣.有氣味潔癖的她,肯定一夜難眠.最痛苦的記憶是旅遊安達魯西亞.下榻的連鎖旅館,清新高雅,窗明几淨,然而寢具卻透著濃濃的”香”氣,幾乎令她窒息.她的觀察力微弱,但對於隱形的氣味,卻如福爾摩斯般精警.入住海島渡假旅館,一踏入房門,人工的香氣像蛇一樣靜幽幽襲過來,.心下一陣厭惡,卻是不慌不忙的搜尋來源.把桌上的精油蠟燭吹熄,床頭櫃下的芳香電蚊液拔下.咦,還有一絲絲的香味?尋香而至,原來化妝台下還有一只電蚊香.都弄好了,”去香”成功,這才能放輕鬆地渡假.

  台灣的公共場所,比如醫院,百貨公司,餐廳,廁所常放很重的空氣芳香劑,令她深以為苦.是要掩蓋臭味?打掃乾淨的廁所,其實沒有異味,不需要置芳香劑的.有一種餐廳,不論菜多好吃,她絕不會再度光臨.人坐在裝潢雅致的環境裡,卻有一陣沒一陣的飄來廁所芳香劑的氣味.享用美食的當下,不斷地被提醒廁所,廁所…..,掃興之至.這樣的餐廳還不少哩.還有汽車芳香劑,簡直是最莫名其妙的發明.在密閉的空間內,長期嗅聞化學的香氣,可以提神醒腦?剛好是反效果吧.”足以令人頭昏腦脹,心神渙散,情緒沮喪,”她想.還不如掛一串玉蘭花,雖然在封閉的空間裡待久了,花香也會令她微微暈眩.

   那麼,她沒有喜愛的人工香囉?畢竟是女人.在機場的免稅店,也喜歡到處去試抹香水,試聞香水紙片,雖然中意的不多.高級香水,儘管也是人工合成,比諸凡品,是有比較優雅繁複的味道.她不熟捻化工,不知其中的差別在哪兒.俗與雅,倒是分的出來.這麼些年來,名牌公司的香水年年推陳出新,什麼花香,柑橘香,苔香,麝香,茶香,加上經典產品,令人目不暇給,而她,始終執著Rochas的香氣.凜冽內斂,帶有森林幽遠清新的氣息,後段香不會轉濃俗,聞久了也不頭暈.她沒有擦香水的習慣.偶爾興致來了,才塗上那麼一些些.一小瓶用了那麼多年,香味依舊.”帶有女性味的犀利與知性,”她試著分析.

   大自然的氣息最令她歡愉.海風帶來的鹹味;新刈草坪特有的草腥;陣雨落在滾燙地面升騰而起的塵土味;松林的清香,熱帶雨林新腐交雜的濕氣.於她,要比任何芳療都有效.可惜,身為都市人,在潔淨的空氣裡嗅聞自然的氣味,竟成為一種奢侈.常常要舟車勞頓才能享受.幸好,花香倒是唾手可得.到花木扶疏的鄰近校園走一圈,常有意外的驚喜.行經樹下,聞得一陣甜香,抬頭一望,玉蘭花開得正盛.水池邊似有若無幽香陣陣浮動,仔細一探,野薑花森綠如劍的葉梗間開著潔白的花朵.七里香的濃烈,桂花的馨甜,茉莉的清芬,經常有跡可尋.她是個魯鈍的人,經常視而不見,泰半透過氣味才觀察到其他細節.

   每日喝茶,甚為喜愛茶香.喝的茶都是人家送的,有什麼喝什麼,倒不執意高級茶.她懶,諸事不求甚解,茶葉一事,無法頭頭是道,顯然非達人也.然而,憑著嗅覺,倒分得出好壞.花香,果香,碳薰味,焙火的輕,重,一嚐即知.好的烏龍茶,她覺得,其實像紅酒一樣,氣味千變萬化.飲用之前的裊裊清香,甫入喉在口腔內的暖香,以及飲後的餘香,委實幽微細緻.也喝紅茶.紅茶的香氣不像烏龍茶那麼複雜.她喜愛那屬於全發酵茶特有的,單純濃郁帶澀味的香氣.阿薩姆的濃厚最得其歡心.早餐茶與混合茶,香味均衡,口感厚重,是她的最愛.不能忍受加味茶.添加佛手柑的伯爵茶,屖入人工香料的各類莓果茶,簡直不是茶.好的茶葉,怎能讓虛假的香氣蓋過?做加味茶的茶葉,無疑是次級品.

   氣味無形無色,卻無所不在,並且影響人的情緒.人的感官,奇妙無比.有人眼力好,有人聽力佳,而她曚昧不敏,偏偏嗅覺靈.天生的防禦機制,可以立即偵測出人工合成的氣味.對大多數人不造成困擾的,卻令她坐立難安.雖能享受美好的天然氣息,卻也須時時忍受種種化學味的侵襲.是好?是壞?難說.只能說她,”一生兒愛好是天然..”

MOD上的影片BYE.女舞者Sylvie Guillem,以貝多芬第32號鋼琴奏鳴曲配樂.這曲子深深吸引我.從來,就覺得這作品的後段是舞曲.第二樂章愈發吸引人.哀痛的慢板,漸成苦中作樂,漫不經心的舞步.進而發展成忘我的熱情舞姿.這是許多年前我寫下的心得.我好奇著舞者如何跳這支舞.

她先是在玻璃門後.黑白.出了門,亮眼的芥末黃裙子,鮮紫色短襪,暗紫花紋襯衫外罩橄欖綠薄衫.令人難忘的色彩搭配.隨意中有經過算計的精緻.Sylvie栗金的頭髮,正面看是鮑伯頭,背後拖著一條長辮.舞姿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其實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我根本想不出來.倒是有意料中的幽默與爵士風.有些時候是靜靜倒立與短暫停止.不是一逕舞個不停.Sylvi手長腳長,舞動起來真好看.結尾很美也很有意思.那扇門是個隱喻.

慕後花絮也很好看.

人生不容易，
起起伏伏練情緒，
恩典永夠用。

冰洌琴湯尼，
檸檬杜松子清香，
氣泡乍迸裂。

滴滴滴滴滴，
雨落心版意淒淒，
灰濛濛一片。

蜿蜒路靜寂，
雲霧飛瀑映翠色，
仙境恆定格。

青色山脈美，
螢火星光秘密遊，
避暑佳地也。

情意深幾許，
吐露潛藏輪番滾，
永無寧靜日。

啜一口好酒，
洗洗切切煎炒煮，
兩人小party.

小巴沿山繞，
貓空茶香野菜妙，
青山映晴空。

   Polanski --A Film Memoir

   很少人像他那麼命運多舛.

   出生巴黎的他,在戰前舉家搬回波蘭.一大錯誤.猶太人的他們吃盡苦頭.像”戰地情人”裡的故事.但那不是故事,是真實的.他敘述與父親分離.有一天六歲的他在玩遺留下來的炸彈時,看見遠處有個男人在看他.近八旬的他哽咽了:是papa.回憶起父親哭著告訴他母親死訊時,他又哽咽了.更令人心痛的是,他說當時自己沒哭,還叫父親別哭,”否則會被人發現.”幼小的心靈如何能承受那樣的重量?父母被抓,鄰居玩伴被擄被殺.連三歲小兒也不放過.

   也有幸運的時候.少年失學的他憑著天份自學.在童子軍裡找到樂趣與成就.演員之路沒走成,反倒走進電影界.運氣不錯,扶搖直上.愛情也得意.如花美眷,懷著孕返回美國待產,卻慘遭意想不到的不幸.他幾乎崩潰了. I was not myself.終究走了出來.拍出來的電影依舊備受讚譽.然而又醜聞纏身.他不是逃避的那種人.認了錯也服了刑.可法官不饒他.再也受不了,他跑到歐洲,彷彿放逐一般,再也無法踏上美國.黛絲姑娘,天師捉妖…….,他持續創作,並且娶了美麗的佳偶,生兒育女,帶給他安定的力量.他很溫厚,不道人短,不顯忿恨.生命本身很paradoxical.有苦難,卻也得到補償.有些人的人生一帆風順,我是起起落落.也不知是哪一種好?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他說.

   他很會敘述.說話很有魅力.最重要的是真誠.前妻的悲劇,成為媒體捕風捉影,加油添醋的素材.開記者會譴責媒體的他,年輕的臉龐梨花帶雨,令人不忍.他的話,他的表情,始終能夠顯現性情中人的特質.醜聞的事亦然.他認罪認錯,並且將心比心地同情對方,向她道歉.敢做敢當,an honest man.

   人生有起有落.人會做好事也會犯錯.Polanski的人生,是真實而有溫度的.

聖經真奇妙，
愛與復仇與懲罰，
完全符人性。

再聽陳明章，
台灣味濃情意真，
吉他鏗鏘響。

沉沉地壓著，
氤氲環繞化不開，
霧中的風景。

地下迷宮裡，
各式儀器檢查室，
涼意絲絲滲。

巧遇拉威爾，
琴音迷濛笛如風，
異質美恆久。

高鐵車窗外，
稻田青青滿目綠，
父親瞌睡了。

一重又一重，
層層疊疊景模糊，
難究來時路

   中午離開下榻的旅館,來到新葡京.寄了行李,便往市街走去.數年前祖孫三代住過的新麗華就在附近.當時母親在陋巷裡找到賣粵式早點的路邊攤,以及馳名的瑪嘉列.瑪嘉列高朋滿座,與數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經過陳光記,來到三角窗邊一間”翠園.”海鮮火鍋.有蔡瀾的照片做廣告.並且罕有的擺上菜譜.我翻了一下,若不點游水海鮮翅鮑,價格很合理的.此刻還不餓,先逛逛再回來用餐.一路穿越斜坡廣場教堂巷弄,丈夫眼尖,說:這裡是盧家大屋.好低調的門面.我完全沒注意到,光看著對面的咖哩魚蛋牛雜等小攤.好多年輕人或坐或蹲,捧著碗吃得津津有味.

  一進盧家大屋,別有天地.一進又一進.正廳,廂房,天井,雕花的窗與樑,精細好看.無所事事的我們就慢悠悠地細看,拍照.我甚至把盧家的歷史看了一下.總之,是有文化的有錢人.消磨了好一陣子,走回翠園,竟然要候位.幸好中餐時間已近尾聲,一下子就輪到我們.鮑汁雞腳,韭菜雞紅,椒尖釀肉,鵝肝芋角,油淋乳鴿,翅湯津白,雪菜火鴉湯米,楊枝甘露.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可是樣樣美味!吃得眉開眼笑.我們很努力,但米粉湯還剩一半,吃不下了!

   吃飽了,散步最助消化.再度投入萬丈紅塵.經過議事亭,走入摩肩擦踵的小巷,來到大三巴牌樓前.嚇!澳門的觀光客比數年前爆增好幾倍.這只是平日,假日的人潮一定更加洶湧.順著標示,往砲台公園走.高高的石砌城牆在光影之下很美,我們胡亂拍了幾張照片,竟然都很好看.延著階梯,路徑,一路蜿蜒向上,藍天綠樹石牆草坪,幽靜美好.遠眺市區的高樓大廈,感覺特別空曠靜美.

下了山,走去大三巴後面的哪詫.這廟小小的,很古樸,特別是它的屋頂.整個澳門活脫是宗教博物館.天主教堂與各種大小廟林立,真有趣.建築也是.公寓樓房間穿插著南歐風建築:對開的百頁木窗,鵝黃粉紅嫩綠的牆壁,繽紛多彩.鵝卵石地面特別有葡國風情.順著斜坡走下戀愛巷,一路是古董街,一直走到聖奧古斯教堂.對面綠蔭處處,是白鴿巢公園.傍晚時刻,聚集了許多當地人.人雖多,但公園本身很好看.基本上是葡式的,林園幽深,綠意盎然,有賈梅士半身銅像.原來他是詩人.銅像基座寫著:偉大的人道主義家,還有好幾首詩,可惜看不懂.

走了這一下午腳酸得快斷掉似的.走進許留山喝糖水兼歇腳又到陳光記買燒鵝,然後趕到新葡京領行李.七點半的飛機,此刻已近六點半,我們排在等候的士的長龍裡.S心急如焚.慢悠悠的我老是拖累他.他恨透了趕時間.跟我出門好緊張刺激啊!

理想的度假,最好是

不舟車勞頓.

旅邸清潔安靜.

周遭要有大自然.

距離市區不遠不近.

能游泳.

照此標準,澳門的路環島很適合我.

威斯汀酒店很完美.房間寬敞明亮,寢具舒適,空氣清新,安靜無雜音.大露台上景觀良好.還有我最愛的泳池.黃牆紅瓦的葡式迴廊,木框門窗,藍色磁磚,典雅靜謐.在此總像著了魔似的,一趟又一趟的游著,一點也不疲倦.空氣裡有樟樹花的香氣.頭一抬可見天邊的夕陽.

觀海軒雖然貴,菜色仍是一流.脆皮雞,大良煎藕餅,涼瓜鹹豬骨煲,老鴿湯.前者如村姑,後者如千金.令人好滿意的一餐飯.

他說要去石排灣行山.好呀!幽靜的山路一個人也無.不冷不熱的季節,走起路來很舒服.

滿地"落針."是什麼?抬頭一看,

是蒲桃樹.果實像蓮霧,可食.

下得山來,又餓又渴.在天主堂旁的雅憩一落座,先叫上一顆椰青一瓶啤酒.點了炒蜆,葡汁焗時蔬,三鞭酒牛尾,豬扒包.前兩者最好吃.這家的炒蜆和法蘭度不同,偏中式.以蒜蓉香菜為佐料,湯汁清甜可喝.

酒足飯飽,走進聖方濟各教堂.我覺得很慚愧.因為方濟各一天只睡兩三小時,只吃一餐.

是日,正好是聖週的棕樹主日.窗上飾有棕葉.

游過泳,梳洗後漫步至旅館旁海灘邊的葡國餐廳.機場服務台的在地人推薦的.高朋滿座.價格不可置信地高.我意興闌珊地點了三道菜一支酒.酒的價格最合理.葡萄牙特有的綠葡萄酒,幽爽清冽,配薯蓉馬介休正好.香酥的薯泥裡摻著一絲絲銀白的馬介休,溫潤中鹹香有味.焗鴨飯的米粒很乾爽,吃起來腴而不膩.很含蓄的美味.跟白酒超搭.不知不覺就把酒喝光了.退回一盤葡式白灼蝦."無滋無味,品質很差,"S對侍應說.結帳時倒也乾脆,不把那盤蝦算在內.危危顫顫地起身,醺醺然安全回到旅館.

第三日的旅館,很舒適,但其奢華的裝璜不合我的性格.好在,泳池有如人間仙境.而且這仙境由我倆獨享.深幽的池水任我泅泳.累了,輕鬆漂仰在水面.時光彷彿靜止.如茵綠樹像傘一樣遮蔽半個天空,滿眼綠意.

出門便是著名的媽閣廟.

鄰近的摩爾建築.

亞婆井前地巷弄.

古老的鄭家大屋.

走到福隆新街.正遍尋不著心儀的糖水店時,被眼尖的S瞧見了.為此我答應當他一天奴隸.甜品實在太銷魂了!熱的椰汁杏仁合桃,冷的木瓜銀杏雪耳.香醇細緻高雅.老板溫文儒雅.令人想一去再去的店.

吃過甜品,又貪心的吃了一盤蝦籽撈麵.肚子已經半飽.踱進聖老愣佐教堂附近的家常小食店用晚餐.這胡椒豬肚雞腳鍋兩人用剛好,可惜沒有白飯.醉仙蒸魚蝦干下酒很可口.淋在上面的豉油特別香.

在金璧輝煌的旅館餐廳用早餐.

白吐司淋上香氣高雅的橄欖油,抹上甜美的蕃茄泥,真美味!磨菇西班牙香腸炒蛋也很雅緻.夠水準.可惜咖啡不及格.

   小時候,爸爸去中部出差,常會帶台中名產太陽餅以及彰化的糕仔回來.我們很討厭糕仔,乾乾粉粉的,很難吃.相對之下,太陽餅很受歡迎.但也不是我們的最愛.西餅和巧克力才是令人垂涎之物.

   後來,上台中唸大學.自由路上每三步就一間糕餅店.什麼一福堂,一六堂,西式點心為主,看得人眼花撩亂.其中,我最愛吃拿破崙派.至於太陽餅,學姐說,以太陽堂最正宗.由校返家時,曾慎重地去購買過幾次.但傾迷西洋文化的我,很快就把太陽餅置之腦後.

   嫁了一個台中人之後,每個月都要去一次台中.稚齡的兒子竟喜歡上太陽餅.我也陪著吃,嗯,不錯,原味的麵香,甜而不膩的麥芽糖餡,很樸實的美味,比不倫不類空有外貌的某些西點好太多.買的還是自由路上的老字號.那時候讀了台灣美術史,方才知道太陽堂的餅盒是畫家顏水龍設計的.長方體的紙盒可以保護太陽餅不至於破碎.大紅底色襯上金色花紋,既喜氣又富現代感.他還幫太陽堂的牆面做了向日葵的馬賽克壁畫,但在荒謬的白色恐怖時代,向日葵是會令人定獄的.於是店家再砌一層牆把它隱藏起來.直到解嚴(?)之後,才重見天日.我以這幅壁畫來辨認太陽堂,否則,滿街贗品,亂人耳目.

   兒子成年後不再喜愛甜食.很久沒光顧太陽堂.前陣子從報章上看到店主老邁,後繼無人而收店時還愁悵了一下.有歷史有品味有良心的店舖寂然地結束.魚目混珠的滿街活躍吹噓.這是台灣社會的縮影?拜太陽花學運之賜,太陽餅意外地爆紅.丈夫去台中演講,攜回兩盒禮物.”重死了,這兩盒鳳梨酥.”他抱怨著.”鳳梨酥?我還比較喜歡太陽餅呢!”我說.”啊,是太陽餅啦,我說成鳳梨酥.”哈哈,他跟那個指鹿為馬的馬卡茸差不多.

   我拿出那兩盒太陽餅,試圖分辨哪盒比較好吃.沒想到很容易.大的那盒,是顏水龍設計的盒子.只是,盒面上還寫了一些有的沒的字以及標章,破壞了設計感.而且,太陽堂不是關門了?所附的簡章說明很啟人疑竇.但是無妨,看到說明上寫著使用豬油我就放心了.古早餅就是要用豬油才道地.管他幾年老店,用奶油就是不正宗.我拈起一個餅來吃,餅皮比從前酥,餡也更甜,但是,好吃無誤.配澀澀的紅茶正好.

   再拿出謝里法的”我所看到的上一代”來看.裡頭說顏水龍幫人設計各種東西,老板賺了錢,自己卻兩袖清風.他喟嘆,如果來到這世界上是為了錢財,如今早已是千萬富翁了.意思是理想與社會福祉高於個人利益.謝的結論是:想想這也好,什麼也沒賺到,賺個藝術家的尊嚴,賺到後世人永遠的敬仰,我想顏水龍要的是這個吧.他的風骨,對比政客的短視近利,值此動盪時局,特別令人懷念.

  顏水龍設計的太陽餅盒

林氏賢伉儷，
民主見證行路堅，
少年人接棒。

再讀陳映真，
山路崎嶇負疚深，
心有戚戚焉。 

草山老旅舍，
古樸舒適如舊衣，
金屋沒得比。

   

燦爛花樹下，
年輕母親抱幼女，
喀嚓笑容美。

機上時光長，
葉門摩根守護信，
人生大拼盤。

愛上羅馬，妙，
艾倫有三個自我，
分明在說我.

Timken美術館，
浪子隊長木蘭花，
哀傷得救贖。

   

加州海岸線，
小鎮花田下午酒，
趨車至洛城。

   

我充當廚娘，
旅邸烹煮如居家，
他是好司機。

廚娘與司機，
異地輕鬆過生活，
聖城處處美。

   在父親家吃完中飯,我都會再坐一會兒陪他看NHK電視台.俳句,名曲專輯,名著百選,烹飪,外語教學等等,都很有趣.最不喜歡的是棒球賽.有一陣子,好幾天都是甲子園球賽.不愛各種運動比賽的我如坐針氈.甲子園倒是知道的.許多年前的春假,我們祖孫三代同遊沖繩,正逢甲子園賽事,抵達那霸,搭計程車時從車上收音機得知沖繩隊贏得冠軍,司機笑得合不攏嘴,當晚去海鮮市場,多數攤位都降價慶祝.我從來不知道,甲子園冠軍是如此驕傲的事.

   父親看著NHK的甲子園球賽,對我說從前的嘉義農校,原本沒沒無聞,竟以黑馬之姿一路打進甲子園,是當年的盛事.我常常忽視父親說的話,又對棒球沒興趣,於是左耳進右耳出.也不知那"當年"是多久以前.不知過了多久,在報上看到魏德聖監製一部叫Kano的電影,內容是棒球.沒興趣的事我都會主動跳過.Kano是啥我也不知道.直到Kano上映前的密集宣傳,我才把它和父親說的嘉農事蹟連在一起.仍舊對棒球沒興趣(無可救藥的固執),但為了盡孝,帶了父親和他的老友夫婦,三個八旬老人,去電影院看Kano.

   好心有好報.Kano真好看.棒球當然是主題.但我也很愛其他的枝節.尤其是對土地的認同與熱愛;對生活的敬重與熱情.劇本寫得很好.幽默動人,難得的是不濫情.(音樂倒是太強大,太濫情)台語,在這部電影裡得到應有的對待.從來,在各種電影電視文學裡,台語的使用都是偏向鄙俗的層面.而在Kano裡,無論是知識分子,阿嬤,農夫,都講著恰如其分的台語,那麼的真誠好聽,沒有誇張,沒有矯飾,是我從小熟悉聽慣的台語.是了,真誠.整部電影最感動我的就是真誠.故事,語言,敘述,演員都那麼的自然不做作.誠懇,原就是創作者存放在心中的一把尺,不是嗎?至少我個人是以這樣的標準來評價各種創作的.

   雖然我是棒球白癡,但運動員間的相濡以沫,團體合作,倒是懂得的.因為,父親一生所熱愛的台南市橄欖球隊,和嘉農有著類似的背景.一支從沒贏過的隊伍,經過十年的努力,終於拿下省運的冠軍.父親是隊長,上台領獎時淚流滿面.憑著蠻勁,衝勁,與傻勁,有志者事竟成.球友間的深厚情感,無庸贅言.已逝的H大夫,是教練也是精神導師.一同看電影的哲伯,是父親並肩作戰的球友.不知道電影的內容有沒有勾起他們青春的回憶?帶著上一代特有的低調含蓄,他們僅淺淺笑著說好看.

在文具店翻看印刻雜誌,瞄到朱天心的文章,說女兒已三年不跟她說話,有亞斯伯格症的她記得喜歡的事物的所有細節云云.短短幾行,啪的開通了我的腦袋.原來,我也有輕微的亞斯伯格症.丈夫比較科學.他說若以十分來評量,我得四分.

原來我的任性,偏執其來有自.小時候媽媽常說我固執,不乾脆,愛生氣.對於偏執,我最早的自覺是幼稚園時期.從學校學了童謠回來: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我又唱又比的表演給媽媽看.我的兩臂,縮了起來,只用前臂微微舞動著.媽媽也跟著載歌載舞.看她大展雙手揮舞著,我生氣了:”你的動作那麼大,是鳥,不是蝴蝶!”我的心中,對於事物自有定見,更動不得.脫了軌,便不由自主的生氣.甚至怒不可遏,不知何以為繼.

哪裡曉得什麼是亞斯伯格症.直到2004年在倫敦買了小說”The Curious Incident of the Dog in the Night-Time,”這才窺探到亞斯伯格患者的世界.原來,他們對於特定的事物很固執.比如說,餐盤裡菜色的排列有一定的方法,擺錯了便不行.他們對於細節記得很清楚.記憶絕佳.我一直以為每個人都該記得每件事.同學常說:”A,你的記憶好好喔!”這有什麼困難,應該的呀!丈夫說小學一年級以前的事他都不記得.怎麼可能?那是怎樣的醬糊腦袋呀?我的記憶,可以追溯到兩三歲.哪一年發生什麼事,哪一年去哪裡旅行,我都記得一清二楚.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更不可能忘記.可笑的是,我常常忘記現實生活裡該做的事.而不記得小說電影情節的丈夫,很務實的記得日常運轉的種種.

坐高鐵的時候買了一份報紙,副刊的”文學相對論”由駱以軍和董啟章對談”陪孩子上學途中.”董的兒子搭地鐵上學,非特殊型號車種不坐.於是搭不上車時,孩子一彆扭,麻煩就來了:….總之就是固執如石,橫蠻如牛,天地都不怕,全世界照罵.簡單地說,就是無法理解和接受世事無常,世界不是順應他的意思.而從他三歲開始出現超級分別心和固執狂,我作為父親就已經無法以權威甚或暴力鎮壓,又或者各種計分獎賞溫柔讚美的方法,去緩解他對於沒有規律的事情的焦慮和恐慌.而解釋世界為何不按個人意願運作,所謂好壞只屬主觀並無實質,或者人生就是要面對不如意等等的大小道理,多年來天天說也說上了過萬遍.但是,他沒有絲毫動搖.

以上,更清楚的描繪了我的性格.是啊,就是那樣的感覺.S說,好像在寫你.

唉,我的家人真的很可憐.

去三越買菜,

奶茶咖啡櫻桃派,

父女好開心.

午後散步去,

抹茶芝麻冰淇淋,

喜逢佳店8%.

(一)

南大夜跑勤,

腳軟氣喘命休矣,

五圈照舊活.

(二)

花腔女高音,

上窮碧落下黃泉,

雙眼霧迷濛.

(三)

冬夜保安路,

四神湯加杏仁茶,

府城消夜讚.

(四)

Mahler on Couch(電影)

馬勒臥長椅,

佛洛伊德解愛瑪,

人生著實難.

(五)

冬季奇蹟(Winter's Tale)

嚴冬童話美,

畫面演技內涵佳,

愛,帶來盼望.

父親的舊屬送來一大包生蚵.說是可放一星期.於是我慢慢的隨興發揮.

家裡正好有馬鈴薯紅蘿蔔洋蔥蕃茄等常備蔬菜,再買一盒牛奶,來做濃湯.蚵和西式的白醬很合拍.果不其然,不論是口感或氣味都很融合,滑潤鮮美.秘密武器是牛蒡.原本想學咪咪做牛蒡薑燒雞飯.做濃湯時,切了一小段牛蒡片放進去煮.那特殊的風味,增添了悠渺的層次.

蚵仔濃湯配蚵仔炊飯.自己發明的日式炊飯.

混合糯米與白米.祡魚高湯,醬油,清酒,米霖,糖調成醬汁.米與醬汁,牛蒡片拌好,蚵仔鋪在上面,放進電鍋炊煮.起鍋時拌勻即可上桌.理論上應該很可口.實際上卻一敗塗地.醬汁太濃太鹹,糯米半生不熟.空有靈感而無技術是不行的呀!餐桌上我得意不起來.幸好家人饑腸轆轆,不發怨言地吞下肚.剩下的飯,加水煮成粥,黏稠溫潤,變成可口的早餐,扳回一城.

蚵仔煮薑絲,紫菜清湯太通俗了.正好,買了一截日本山藥.晚餐於是底定:日式湯泡飯.

先做好昆布柴魚高湯.昆布撈起來切成小塊.高湯煮滾加少許清酒,放蚵仔燙熟.投入昆布與蔥末.

在熱騰騰的白飯上放幾匙山藥泥,舀蚵仔湯入碗拌一拌,啊,清爽高雅的滋味.山藥泥的黏稠和蚵仔的滑嫩配得天衣無縫,柴魚昆布湯清淡悠遠,有如素淨的氣質美人.

再來是與蚵無關的聯想.

半截山藥,半碗焗烤馬鈴薯剩下的明太子醬(明太子加美乃滋與檸檬汁半勻).怎麼辦?送做堆.山藥磨成泥,面上淋明太子醬去烤.鹹香柔嫩,像在吃雲一樣.與白飯拌著吃,晶瑩纏綿.佐飯湯品:津白香菇肉丸子豆漿湯.喔,飯桌上人人感覺良好,不只是我喲!

  S離開百樂匯後我去大眾湯浸溫泉.熱池燙乎乎的,與冷水,蒸氣輪流著泡,很過癮.暖暖地出門去.空氣冷冽清新.一面走一面想俳句.拾級走上普濟寺,茶花依舊清麗綻放.下得寺來,我坐在涼亭寫了兩首俳句.然後走去地熱谷.一個人,大把時間,悠遊自在.晃進紀念品店瞧瞧.有湯花溫泉粉.蔡瀾說這才是純正的,其他溫泉粉都有添加物.想起咪咪說今年不能回台,很想念礁溪溫泉,於是買了一盒贈他們.希望他們家有浴缸.

   寒冬的地熱谷比夏日可愛得多.煙霧蒸騰飄渺,宛如仙境.清澈的溫泉水泛著青光,晶瑩碧清,加上霧白的蒸氣,真美.我倚在欄邊看得出神.升騰飄忽如雲煙的蒸氣變幻莫測,一陣風吹來,我被矇得如在五里霧中,轉瞬間風又把白霧吹至他向.神秘奇妙又美麗.

   離開地熱谷,沿著溪邊走,在一座跨溪的有屋頂的木橋上坐了下來.眼前濃綠一片,溪聲潺潺入耳.休憩發呆想心事.拿出手機,看到FR寫的兩封信,深得安慰與感動.思索了一會兒,坐在橋上寫信給兒子.身子不動便冷了起來,手指頭凍凍的.寫完起身走向車站.心裡盤算著去四川麵王吃午飯,然後去自由廣場賞櫻花,再去南門市場買湖州粽.

  搭上捷運已兩點多.左思右想.其實不愛四川麵王的擔擔麵,麻醬太多太黏膩.我最喜歡美景.可頂好的美景無論何時都要排隊.乾脆走一點路去市民大道那間.但這又和我原先的計畫不合.管他的.一個人的好處就是可以任性與隨興.打定主意吃美景.台北車站轉板南線,忠孝敦化下了車走到市民大道,找到了.店內沒什麼人,坐位也比頂好舒服.擔擔麵和辣椒醬如往常鮮香適口.這是一碗完美的擔擔麵.酸香麻辣的比例,麵條的軟硬度,以及份量,都剛剛好.剛剛好不是容易的事.搭配清淡爽口的餛飩湯,很滿足.奇怪,一個人用餐時我總想吃麵.特別是乾麵.

   出了美景,計畫走到忠孝東路,搭公車到善導寺下車,去杭州南路巷內的café喝咖啡吃點心.行經頂好後面的小巷弄,悠閒地亂逛著,這裡我是熟的.從前在這邊當家教.姓方的一家人.至今仍想念他們.特別是我的學生思云.俏皮精靈可愛多情.我跟她一見如故.

   記憶已經大不可靠,我尋思著是否能憑直覺找到她家.卻在一家少女服裝店看上一件衣服.在年輕店員的慫恿下買了兩件衣服.不待我討價還價她便自動給我降價.可愛的妹妹.屈指一算,如今的思云年紀比這妹妹還大.可在我心目中她永遠是十歲的模樣.

   時間不多,我不再尋舊.走到了忠孝東路,不見公車站,一路走到了復興南路.我一心想著法式甜點.嗯,去微風廣場的Maison Kayser好了.走了不少路.事實上,我這一下午的走法很不經濟,是在繞圈子多走回頭路.好久沒到微風.從前的Dean & Deluca變成Trine & Zen.我瀏覽了一下甜點,在巧克力之神的鋪位駐足買了焦糖閃電泡芙,外帶.結帳時看到牌子上寫甜點加飲料150.於是點了一杯house coffee.走了這大半天,坐下來喝熱咖啡兼休息真是一大享受.何況,這咖啡清淡而餘味悠長,是我所喜愛的風味.像茶一樣的淡雅意境.飲畢,匆匆到Maison Kayser買了麵包和莓果派,坐上計程車直奔車站.S已在那裡等我了.照例在高鐵上吃甜點.喔,閃電泡芙是極品.我真佩服自己的英明啊!

旅館隔壁的波士頓美術館,正展出北齋的浮世繪.富士三十六景誰都看過.最著名的浪濤與橙紅富士山,入眼難忘.他也畫很多橋景.我最喜歡的一幅,記不起名字,是一座座的小島,以橋串起來.山丘上櫻花盛開,海上帆影點點.佈局精妙,巨細靡遺,百看不厭.牧馬一圖,近景三匹馬,毛色神態各異,看得出是父母子一家.我想起日本童謠裡的詠馬歌:馬兒親子感情好,馬蹄答啦答啦,總是一起漫遊.看著畫想著歌,心裡一陣酸楚.往事如煙.和樂天真的舊時光早已遠颺.

北齋的花也好.細細勾勒菊花的花瓣,優雅極了.櫻與鷹.強烈的對比.嬰粟花,被強風吹出動感的線條.風景靜物戲劇…..,北齋無所不畫,無所不能.線條花色構圖,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他用畫來為時代做紀錄.活了九十歲.煙酒不斷,衣著樸素.嗜喝好茶.我以三腳貓的日文程度半看半猜展覽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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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飯店的二十八樓.法式菜色.玲瓏悅目的蔬菜沙拉.菜極爽脆新鮮.佐鹹香的鯷魚醬,是當晚我最欣賞的一道菜.煎鯛魚淋奶油醬.魚肉鮮美香酥,我儘量不要沾到醬汁.冰沙清口後上了牛排.軟嫩,但不到頂級的地步.甜點是馬卡龍,sherbet以及苺果的組合,不錯.佐餐的酒有啤酒紅白酒及清酒.清酒最好,全名古屋最佳的酒.外銷到法國且供應日航頭等艙.甘美柔順,單喝佐菜皆宜.

沒想到用餐之間還有餘興節目,而且是一流的.當司儀的Masato先生,中村先生的高足,不只英語流利,還是中提琴手.他和四位夥伴組成弦樂四重奏,上台演奏了莫札特,以及日,韓音樂各一.張力十足,水準直逼職業樂團.大提琴手還是Masato的母親大人.接下來韓國先生領著年輕女弟子們表演手搖鈴.她謙稱在高水準的四重奏之後,她們是幼稚園等級.日本先生獨唱”歸來吧蘇連多,”盪氣迴場.魔術表演也是流暢優雅.專業之外的業餘演出,叫人目瞪口呆.壓軸的”江南Style”精彩得很.大家都多才多藝.

雖然出國頻仍,還是不習慣一個人吃飯.餐廳食肆滿街都是,胃口總也不開.拖到一兩點,走進客人最多的嘉文(屋?),這兒標榜新鮮魚貨.店內其實有很多單獨用餐的人.背對我的一位男士,靜靜看著書,一盤生魚片,兩杯啤酒,偷得浮生半日閒.我要了一份鲔魚特餐,份量多到吃不完.生魚片蔥花魚泥飯炸魚片.這是兩個人的量呀!

隔日中午我踱進了一風堂.吧台前坐下,倒也簡單,在單子上勾選湯頭,麵的軟硬度以及附加的小菜即可.連話也不用說.等了一下子麵才上來.剛剛好的量,濃白的豬骨湯很香,直直的細麵爽口有咬勁.好拉麵是也.

S的會議結束已經兩點.我們坐地鐵到名古屋站轉龜島站,步行十多分鐘到Noritake之森.歐式庭園,紅磚倉房.天氣明亮冷冽,觸目所及都是美景.博物館裡可見學.工匠們做胚,黏合,手繪,專注工作,特別是手繪者.杯盤壺,生活的器皿,天天使用,日日愉悅.美麗的食器自有其價值.

磁器餐具賣場的一角有一間小咖啡室.坐下來歇歇腳喝咖啡吃蛋糕,欣賞庭園景色.時間不多,喝完咖啡我才在賣場逛了五分鐘就被拉走.晚宴五點集合.可惜啊,入寶山空手回.下次再來吧!